不提昆明戰況,沐英率親軍接管了大理國都的城防,也順勢收編了段氏的兵馬,真是不看不知道,段氏的底蘊實在驚人。
只要沒了元朝的威懾,就光憑梁王,早晚是要被段氏了結的,幾百年的底蘊,各部族的信賴,眾志成城,終不是梁王這等無根浮萍能壓制的。
沐英左手扶在腰間寶劍的握柄上,灑然站在大理王宮大殿上,當著段高兩氏宗親權貴的面,堂而皇之的安排部下接管各處。
不過有馮誠珠玉在前,沐英這番作態倒像是正常人了,何況勢不如人夫復何言哉,只要大體上還留有幾絲顏面也就知足了。
在段寶的示意下,丞相高阿彌躬身道:“平西侯,我等已經將朝政文書公籍都整理好了,正要移交給侯爺,萬請侯爺顧念我大理百姓如今也是大明子民,厚待之。”
這顯然是見兵權既交,身家性命操于人手,索性要一股勁兒作足,不過沐英自然是不可能接下來的,他麾下的將士,殺伐是好手,參謀帳房管兵器軍糧也還尚可,但接掌半個云南并維持他的運轉可就力有不遂了。
這必須得等朝廷調撥能官干吏逐步接手才可,何況云南本就有兩套行政班子,也不是不能用,刀在手怕什么有歹心。
好生安撫了高氏,并且許諾這段時間還是由高阿彌執掌政務安撫百姓,他也會親自上書,怎么也要請一個從三品的官位,將來大可繼續為大明牧守一方。
高氏人人欣喜,既然勢不可違,那就要為家族尋找出路,能被接納委任大明官位,自然就是最好的結果,高氏數百年的家業,怎么也可保存大半了。
段氏宗親們就有些不安了,雖說聽聞大明歷來不曾謀害歸順的權貴,甚是還予以富貴,陳漢明夏前皇都還好好的活在京中甚至還有爵位富貴可依、但還是難免有些忐忑。
沐英轉過身對著身前的段寶笑道:“我雖已改姓,但心中還是以朱家人自詡,遵奉帝后為父母,太子殿下為手足兄弟,爾妹入侍青宮,算起來你我也是一家人。”
“爾若不棄,愿以兄弟相稱,將來段氏但有所需,必鼎力相助!”
段寶呼出一口氣躬身道:“弟必以誠侍兄長,竭力安穩云南。”
沐英伸手攬住段寶:“大事可期矣,過幾日愚兄親自帶你去見湯帥,大帥班師之日,便是賢弟封爵之日。”
“這爵位,必與歸德歸義之流不同,太子殿下自有安排,我們是一家人。”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段寶的心也徹底安穩了下來,大明實權的侯爵,倒也不算太虧,將來等太子登基還可說是皇親國戚,未必沒有機會加官晉爵。
段寶謝過沐英后對著自己幾個叔伯道:“云南即定,莫要惹出無謂傷亡,勞煩走一趟各族各部,講清緣由,讓他們族長盡快來都拜見我兄長。”
段氏幾個年長的宗親應聲而去,正要展示一下自家的作用和威望,沒有利用價值的家族,早晚是會被拋棄。
傍晚,有斥候趕來傳遞軍報,沐英見之,乃傅忠馮誠部之軍情“芒部土酋帥眾來援,實卜合勢迎戰,我師趨之,戰數十合,渠長多中槊墜馬死者,我師益奮,蠻眾大潰,斬首三千級,獲馬六百匹,實卜率余眾遁!”
“遂城烏撒,得七星關以通畢節,又進至可渡河,于是東川、烏蒙、芒部諸蠻震聾,皆望風降附。”
月后,云南大體克定,元曲靖宣慰司、行省樞密院同知怯列該、傅慰、高仁,廉訪司副使孛羅海千,元威楚路平章閻乃馬歹、參政列車不花等或降或亡。
中慶、武定、征江三路,嵩盟、昆陽、安寧、新興、路南、建水、富民、宜良、南甸、河陽、陽宗周縣達魯花赤、答麻等官,皆詣營降。
沐英攜段寶高阿彌等趕赴昆明面見征南軍主帥湯和,高層齊聚商討事宜,沐英在席慨然發言:“云南己克。然區畫布置,尚煩計慮,前已置貴州都指揮使司,然去云南尚遠,今必置都司于云南,以統諸軍。”
“既有土有民,又必置中書行省司及府、州、縣治之,其烏撒、烏蒙、東昌、芒部、建昌之地,更宜約束渠長,留兵守御,禁民勿挾兵刃,不盡服之,雖有云南,亦難守也!”
武英殿中,上位坐著皇帝,下立中書六部及大都督府將帥,太子當堂朗聲念著云南送來的奏章,覆滅前朝違逆開疆拓土,文武具歡喜,國之慶事也。
“上前后下璽書數十,懸斷萬里外,委曲皆中,奉行不敢失,因土俗,定租賦,興學校,瘞戰骨,廣屯田,遠邇畏悅,以是遂大定……以此奏明圣上知之,奉吾皇萬壽無疆。”
朱標和上奏章轉身行禮:“兒臣恭賀父皇,為我大明賀!”
下面的官員依序恭賀,朱元章龍顏大悅,令中書省大都督府核定將士功勛,并下令四川即刻運送錢糧物資酒水牲畜,犒賞三軍。
賜宴武英殿,君臣好生暢飲一番,不過為了讓他們更放開一些,父子倆稍有醉意后便離開了,果然殿內更熱鬧了些。
到華蓋殿落座,朱元章臉上依舊掛著笑容,多了一省之地,如何能不開心呢,朱標同樣也是如此,有地有民,國家壯大。
“文英三番五次來書信,言稱段氏在云南的影響力不容小覷,想要平穩治理過度,大力安撫段氏是必要的,咱想著給段寶個什么爵位呢?”
朱標喝了一口解酒湯道:“大理侯,應是最趁其心意。”
“可是還要將他們移出云南。”
“那是數年之后的事情了,倒是自是另一番局面。”
朱元章點點頭:“還要盡快點一員能臣前去治理云南民生,標兒,你看是楊思義還是陳修最合適?”
“咱想著云南近些年鎮撫恐是要大過治理的,朝中實在也缺能為封疆大吏的能臣,這倆人不說能有多好,應也是差不多的。”
“云南本土也有不少可用之才,有沐英兄長在料想大體是不會出差錯的,誠如父皇所言,想要好生治理還為時尚早。”
“那就楊思義吧,咱還下旨給劉伯溫了,讓他安排從四川遷民往云南,哼,干完這件差事他才能歸鄉養老。”
朱標對這倆人的不對付已經熟視無睹了,可見這人生來就是有互相看不慣的人,說起來自己父皇也是可以。
如若是常人,看不慣也就是逞逞口舌之力,互相添堵罷了,而老朱可是人間至尊了,殺一個劉伯溫又能有多難了,就算只為了全心頭一口舒氣,這個理由對帝王而言也足夠了。
楊思義,朱標心中念叨了一聲,很快想起此人,乃是從龍老臣了,吳元年便為司農卿,極善民生農桑事宜。
洪武二年,水旱不時,緩急無所恃,老朱命楊思義督天下立預備倉,以防水旱,楊思義首邦計,以農桑積貯為急,凡所興設,雖本帝意,而經畫詳密,時稱其能。
于洪武三年調任陜西行省參政,官聲民望甚高,只是缺點也有,擔當大任主政一方之能差些,御下稍松。
不過想來云南如今形勢特殊,這樣一個人去輔左沐英的話倒是相得益彰,而陳修則是典銓法之才,雖也有撫治之能,但難免與沐英有權位之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