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國主遣使而來是有何意?”
“國主并無甚吩咐,是外臣自請而來。”胡季犛目光直視沐英從善如流:“天朝神威赫赫,圣主明君在世,我等番邦微民躬逢盛時,敢不欽慕近哉?”
話說的已經很清楚了,沐英眉頭微皺,但很快又舒展開,此人非彼國忠臣良將,此來是有自己的訴求,而一個外藩臣子不經國主擅動,所求為何也就不難猜測了。
早就聽說安南主弱臣強,前幾年連國主之位都為外姓所侵占,何等的荒唐可笑,而今看來是已失位分,難以御下了。
對于胡季犛這樣的人,沐英心中是有些厭惡的,但這并不不會影響他的抉擇,安南生亂很符合大明的利益。
就算胡季犛沒有來,沐英安頓好云南后,也會主動遣人去接觸,此時他們能主動送上門來,自然是更好。
所謂人有所欲必受其縛,在安南有了一個身份地位都合適的權貴傀儡,那么很多安排就可以著手實施了。
沐英起身走到胡季犛面前拱手道:“小弟文英,不知兄長…”
胡季犛身子躬的更低:“愚兄字理元。”
沐英揮退眾人隨即伸手拖住胡季犛的雙手:“往后你我當以兄弟相稱。”
胡季犛現在心中不僅有疑惑更有惶恐,對方的態度實在是太奇怪了,可這種時候退也退不得了,只能一臉動容的應道:“固所愿也,不敢請耳!”
“平西…文英賢弟,愚兄在安南尚有些親朋故舊,若有所需盡管直言。”
沐英松開他的手大笑道:“此時尚不需兄長出力,只盼將來兄長潛龍出淵后能不忘今日之交。”
為了安撫他的心,沐英突然低聲道:“圣上密諭要我永鎮云南子孫既替,而人無朋而不立,安南與云南交際,此不正是上天撮合我兄弟守望相助互為退路?”
胡季犛聞言心中稍定,互有所需便好,無緣無故的親近比敵視還嚇人,不過心底還是留存了幾分謹慎小心。
安南這邊對大明高層的消息了解其實不多,畢竟王朝內部剛剛經歷過一輪清洗,若不是大明征服了云南,他們到現在都未必有心關注大明。
倆人密切交談了一個時辰后,沐英安排酒宴熱情的招待著胡季犛,席間問道:“對安南小弟近來也有幾分了解,當今的國君可是昔日的恭定王?”
“正是,我王即位已有兩年矣,現正準備禪位于太子陳曔,禪讓大典就在三四月后,到時賢弟若有閑暇,可前往觀禮,愚兄也好盡地主之誼。”
沐英疑惑的問道:“貴國主可是身體不好了?”
“哈哈,非也非也。”胡季犛笑道:“我王身康體健,只是與天朝體制不同,我朝向來是上皇主政,退位不退權。”
“原來如此,確實與我朝不同。”
半月之后,京師城門外二十里處聚集著京中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員,太子太子妃返京的規制赫然遠超位分,都可以算是帝后的規格了。
圣上下旨后禮部官員和御史上諫被駁斥,滿朝文武也就默不作聲了,左右這事兒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禮部和御史勸諫那是職責所在,他們跟著上奏那就是不知所謂了。
今日的風有些大,可眾人也只能在風中攏袖按帽搖擺站著迎候,最多是相熟識的湊在一堆兒避風。
不過眾人心中都沒什么不滿,無論從什么角度來看,太子爺回京對他們而言都是好事一件,相較于圣上,太子爺起碼還能談。
對于武勛們而言更是如此,分王就藩首先損害的就是他們的利益,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損害的也是太子的利益,如果能讓太子出面,那這件事未必真還能實行下去,哪怕是圣上的意思。
胡惟庸離著武勛們不遠,看著他們熱切期盼的樣子,大概也能猜到他們的想法,若太子是個目光短淺之輩,或許真能被他們說動,可惜不是。
半個多時辰后,浩浩蕩蕩的太子儀仗露出頭逐漸逼近,眾人整理衣袖四散站定,在禮部官員的指揮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接駕事宜。
由于風大,朱標也體諒官員們不易,簡單的露個面接受朝拜后便吩咐眾人返京,其余的章程到了回京在說也不晚。
回返路上朱標先見了自己岳父,簡單的說了幾句后便讓他去看看太子妃,然后就是自己的幾個弟弟,一一問過后便讓他們先回自己車駕。
隨后而來的便是衛國公為首的幾位侯爵,同樣也是簡單的說了幾句,再然后就是胡惟庸為首的六部尚書。
其余諸人是沒必要在路上接見了,同這幾個朝廷主要官員,便不是簡單幾句話的事情了,此行無論是去的時候還是回來的時候,朱標都特意巡視了幾處計劃之外的府縣。
有些問題或是準備擬定的政策,都是要同他們商定的,此中尤其重要的便是戶部尚書,大明境內大體安泰,經濟必須要邁入一個新階段才行。
回程路上的那點時間,自然是根本不足以談出什么具體政措的,但起碼是將自己的想法大體傳輸給了大明的行政班子,也是給他們回去召集屬下官員商討的思路。
朱標思維跳脫的很快,不時就會點到誰頭上,就比如禮部尚書,原本老神在在的看熱鬧,被太子一聲差點嚇得跳起來。
“微臣在。”
明顯是愣神了,朱標也沒說什么,只是認真的道:“前些年朝廷為改風易俗事,強令了百姓服飾規格,衣裳、裙褲、鞋子,婦女戴怎樣的頭飾,甚至各種等級之人穿戴哪種顏色的服飾,皆有定律。”
“現今看來是有些嚴苛死板了,本宮在杭州看了幾宗刑判文書,對這等僭越服飾的刑法也有些過重,民間織布染色也是受限甚多。”
“禮部和刑部看著稍做調整,莫要在這等細碎小事上為難百姓。”
“諾。”
按照現在的規定,百姓只能穿雜色盤領衣,顏色須避開玄色、紫色、綠色、柳黃、姜黃及明黃等只許用赭色、青色、藍色,布料許用綢、紗、絹、布。
而且還遠不止如此,這衣服袖子必領長于手六寸,袖樁廣一尺,袖口則為五寸,衣長離地五寸,多一寸少一寸都不行。
這無疑是有些太苛刻細致了,不過出發點是好的,除了有明確階級等級,規定各行各業,各人各事,都不得逾越的目的外。
主要其實還是為了扭轉風氣,宋元奢華的服飾在開國初未免有些太糜費了,規定的細致些,選擇少了也就不會有攀比,也就不會有太多以衣飾華麗引發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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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幾處縣內遭了水患,本宮去看過后以允免了一年的稅賦徭役,等地方州府報上來后戶部給予明文批示。”
“諾。”
“胡相。”朱標看向胡惟庸道:“朝廷已經有許久未能大赦天下予民恩典了,今年父皇萬壽節時還請丞相領百官奏請。”
“殿下所言甚是,這是微臣等的疏忽。”
朱標點點頭:“這幾年廣興牢獄,也是治世之所必需,罪行極重的便也罷了,如那服飾等的小罪小過,便要趁時恩免,以施仁政于天下。”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