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點了點頭,想起方老提醒他小心白卿言的事情來,心中頓感愧疚,抿了抿唇后幽幽開口道:“方老是老成持重,就是有時候太過謹慎了些。”
“謹慎是好事,陛下身體不適,一股腦將政事全都交于太子殿下,殿下日無暇晷,許多事情難免難以顧及,有方老這樣謹慎之人在殿下身邊……替殿下留心防范,言就算是回了朔陽也能放心了。”白卿言唇角勾起淺淺的笑意。
雨水沖刷著馬車榆木精制的車頂,太子身側的手微微收緊,方老一味讓他防范白卿言,可白卿言卻在他面前為方老說話好,高下立見啊!
跪在一旁為太子和白卿言奉茶的全漁心里替白卿言著急,方老一個勁兒在太子面前說要太子防著白卿言,白卿言卻為方老說話……鎮國公主還是太心善了,找個機會他還是要提醒鎮國公主一二才是!
正想著,突然馬車猛地一聽,外面突然馬嘶人驚。
太子連忙抬手用力扣住馬車車窗,這才勉強穩住身體。
跪在車內的全漁身形不穩一頭撞在木板上,頓時頭暈眼花。
剛剛經歷過宮變的太子,陡然聽到護著車駕的親衛發出慘叫,臉上血色盡褪,今日大都生亂,百姓們都藏在家里不敢出來,長街靜的兩個鬼影都沒有,這車駕突然停下,怕是中埋伏了。
馬車之外刀劍碰撞之聲四面八方傳來,太子府親兵高呼護衛太子的聲音還未落,便聽到乘風破雨呼嘯而來的箭矢“砰砰砰”狠狠插入馬車木板的聲音,太子嚇得雙腿發軟。
剛剛還風平浪靜的長街頓時沸反盈天,刀光劍影,殺聲駭人。
“箭頭帶火!太子殿下小心啊!”外面高呼。
白卿言轉頭見馬車青羅幔帳陡然被火箭點燃,隱約嗅到了火油的味道……
火箭上纏著布條,淋了油,雨水一沖……順著雨水往下流,所到之處盡是幽幽暗暗的火苗,火苗在雨中緩慢吞噬著這架馬車。
“火!殿下是火!”全漁睜大了眼驚呼。
“這么大的雨!火沒用的!不能出去!”太子聲音顫抖著。
白卿言已經掀開了馬車幔簾朝外看去,看向冒雨立在兩側屋頂朝著太子車駕射箭的暗衛,鎮定頷首。
那暗衛立時直起身子舉箭,朝向馬車的方向瞄準……
太子透過白卿言挑起的幔簾縫隙……看到隨雨水蜿蜒的幽暗火苗附在馬車車廂外,遇雨不滅,又非負隅頑抗,雨流到那里……火就到那里,眼看著成條成條的火如同繩子纏在馬
車車廂上。
帶火箭矢不斷!
白卿言視線往外一掃,當機立斷,喊道:“去將那商鋪撞開!快!”
太子府親衛聞聲,立刻沖到街邊商鋪撞門。
“咻——”
白卿言猛地側頭閃躲,利箭破雨直直從馬車外沖了進來,她顧不上君臣之別,一把拽住太子將其頭按下來護住。
羽箭插入車廂內榆木板,箭尾顫動,火油滴在車廂坐墊之上,火苗頓時一竄老高。
一天兩次生死徘徊,太子的心都快從嗓子眼兒跳出來了。
“殿下!我護你下馬車!現在馬還能控制,可箭矢不斷,萬一要是射中了馬,車廂著火,再無法停下,那才是到了絕路!”白卿言語速極快。
危機之時,太子目前能信的就只有白卿言,用力點頭。
“全漁公公!”白卿言看向全漁。
全漁鼓起勇氣:“鎮國公主放心,奴才一定會護好殿下!”
說走就走,全漁在前,深吸一口氣打開馬車車門……
白卿言壓著太子的頭顱和全漁將太子護在中間跳下馬車,疾步朝親衛撞開門的酒樓跑去。
剛跑出沒幾步,太子猛地聽到一聲凄厲的馬嘶聲,回頭就見駿馬被箭射中,凌空揚蹄發瘋似的搖頭擺尾,拖著帶火的車廂急速沖了岀去,將沿途的太子府親衛撞倒踩倒,直愣愣撞翻了了路旁未出攤的早點攤子,馬車翻倒在地,火光沖天。
太子呼吸凝滯,剛才若非白卿言當機立斷拉他下了馬車,這會兒是個什么結果他都不敢想。
白卿言單手揪著太子的后衣領,幾乎是將雙腿發軟的太子拖上了臺階,朝酒樓內沖。
雨中全漁踩到了太子府親衛的尸體,慌忙間滑倒,箭雨呼嘯,他嚇得手腳并用慌張往臺階上爬,突如其來的箭風從他耳邊呼嘯竄過……
全漁抬頭就見白卿言一把推開了太子,雷電之勢而來的羽箭狠狠貫穿白卿言的心口,力道大得讓白卿言向后趔趄兩步,被門檻絆倒……
疼痛,疼到白卿言腦子里只剩下尖銳的嗡鳴聲,仿佛周遭所有的聲音和人都便得緩慢,意識險些在那一瞬被拉入黑暗之中。
可她沒有忘記,此事是她設局,她才是其中關鍵……她若是暈過去了,這局就白設了,蕭容衍舍命陪她設套的人也就白死了。
她拳頭緊緊攥著,指甲嵌入掌心嫩肉,睜大充血的眼仁,緊咬牙關撐住。
“鎮國公主!”全漁驚恐睜大了眼。
被白卿言推倒到一旁又被親衛扶起來的太子亦是睜大了眼,他狼狽躲進了酒樓,尖聲高喊著:“快!快將門關上!”
親衛連忙將酒樓門關上,隔絕箭雨。
“鎮國公主!”全漁跪爬到被拉進酒樓的白卿言身邊,看到白卿言新換的衣裳上全都是鮮血,他手上也是白卿言的血,喉頭翻滾,“鎮國公主……您怎么樣?!”
白卿言緊緊咬著牙,捂住胸口不吭聲。
每一次呼吸,她的心口都像是被人撕裂一次般疼得要命,疼得額頭青筋暴起,冷汗直流,眼前是一陣一陣的眩暈。
全漁忍不住哭出聲來,今日與千軍萬馬廝殺,白卿言都沒有見血,卻在此時被人將心口射了一個對穿。
驚魂未定的太子向后退了兩步,不見有人再射箭,才聽到全漁喊著鎮國公主。
太子忙回頭,慌張跪坐在白卿言身邊,看著白卿言胸前觸目驚心的鮮血瞳仁顫抖。
鮮血順著白卿言的胸膛涌出,掌心里是她粘膩滾燙的鮮血,她手指動了動,看向太子。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