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言見蕭容衍眉頭緊皺,不想松手的模樣,推著蕭容衍的心口:“呂太尉去而復返,必有要事!”
蕭容衍這才滿臉不悅松開了白卿言,見白卿言整理衣衫朝著坐榻后走去,也走至席位,撩起直裰下擺跪坐下來。
不多時,魏忠推開殿門,請呂太尉、司空沈敬中、司徒董清平和謝羽長一同走了進來,朝白卿言行禮。
白卿言看了眼規規矩矩朝各位大人頷首行禮的蕭容衍,問道:“帝師去而復返,又與司空、司徒謝將軍一同過來,可是有要事?”
“陛下!”呂太尉朝白卿言長揖一禮,“老臣得到消息,國子監學子們打算聚眾鬧事,準備敲登聞鼓,跪于皇宮外死諫,請陛下收回……允許女子科考為官的詔命。”
“幾位大人一同過來,都是為了此事嗎?”白卿言問。
沈敬中點了點頭:“正是!”
“國子監生員事關重大……”董清平朝著白卿言一禮,“呂太尉接到消息的時候,微臣與沈大人碰巧也在,便專程請了謝將軍一同過來,請示陛下……是否先讓謝將軍帶禁軍將國子監生員們先管控起來,以免在陛下登基之日鬧出大亂子。”
皇帝登基第一日,各國使臣都在,登聞鼓若是響了……面子上不好看。
白卿言在頒布詔命的時候,便知道學子們會心生不滿,卻沒有想到……國子監的生員們會這么快就要鬧起來。
若說這背后沒有人興風作浪,白卿言不信。
“這樣,辛苦帝師與司空、司徒還有謝將軍走一趟國子監,告訴國子監的學子們,明日我親赴國子監,不論學子有何意見想法,都可當面說與我聽!國子監的各位學子都是來日朝廷的棟梁,朝廷十分重視,白卿言必以國士待之,讓他們稍安勿躁。”白卿言說完,又叮囑呂太尉,“帝師和司空、司徒一定要好生安撫學子們。”
“是!”呂太尉頷首應聲。
白卿言明日親臨國子監,想來國子監學子今日也不會再來敲登聞鼓。
董清平原本還要同白卿言說登州的事情,見蕭容衍在這里,便行禮同呂太尉等人一同告退。
見殿門再次關上,蕭容衍放下手中茶杯,同白卿言說:“阿寶……你此次下詔許女子科考,許女子為官是否急躁了些?我知道你希望女子能得到公證的待遇,但數百年來……男尊女卑,這種思想深入天下人骨髓,就連女子……也是如此!一時半刻是改不過來的!”
“且阿寶是大周的女帝,應當謀全局,先緊著緊要的新政推行才是!不謀全局,何以謀一國?”
擔心蕭容衍是真的擔心,哪怕知道白卿言的強大,知道白卿言的堅韌……
可因為她愛,哪怕只是看到她手執蠟炬,也怕蠟油燙了她的手。
“新朝建立,若此時不更替律法,許女子入學堂、許女子科考為官,來日再徐徐推行,將會更難。”白卿言知道蕭容衍在擔憂什么,“正是因為大周是新朝,所以我才敢如此做!就如同削藩王……若我是繼承皇位,而非開創新朝,絕不會如此順利。”
“想要做成一件事,需天時、地利、人和,時不我待……錯過了這次時機,便是永遠錯過了!”白卿言只是順從自己的心,想要將大周建立成她理想中的那個樣子,“歷史永遠在前進,絕不會大周還未準備好便停下,再難這件事都得做,因我知道……這是正確的!”
蕭容衍做事一向急進,此次卻無法贊同白卿言的說法。
燕國的治國理念,和大周的治國方式,不盡相同。
燕國,求得是快速使國力增強,一統天下。
而白卿言在一統天下的同時,卻想嘗試一些前人做過沒有成功,或是前人未曾做過的事情,打破這個世道對男尊女卑已經固化成型的認知。
雖然太冒進,可若是如今新朝初立不動手,日后一旦朝局穩定,再動……怕沒有如今這般借著新朝新規的由頭便利。
“阿寶,這會很難……比你滅蜀、滅梁更難!”蕭容衍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在提倡女子可參加科舉,可入朝為官失敗的事情,“平等……正如你所言是正確的,可實行起來……會觸碰到天下大多數男子的利益。”
“我母親后當年廢除奴隸,獲利的是大多數百姓,所以……即便是有坎坷有磨難,最終還是能成功。”蕭容衍語聲徐徐,“女人在世間大多數男子看來便是他們附屬品,有一天附屬品突然可以與你同朝為官,有幾個男人誰能接受?”
“且先不說,男子能不能接受……”他望著白卿言據實分析,“打破固有的男主外女主內,那么家族、家庭內外如何平衡?對一個家族來說,男子傳承香火,女子總歸是要嫁人成為他家婦人,改變這種思想,這需要十分漫長的時間來矯正,畢竟不是誰家都能如同白家一般不輕看女子,讓女子與男子一般拜名師求學?”
“家中能讓女子去學堂……費銀錢供女子考科舉,入朝為官,必是要招婿入贅來光耀自家門楣,若女子為官,夫妻分工……便需女主外男主內,女子地位得到提高,男子地位降低,”蕭容衍搖了搖頭,“阿寶,不是所有男子都有這個氣量,甚至天下男子沒有幾個人有這樣的氣量。”
“你說的沒錯,講求男女平等,這是正確的……”蕭容衍語聲鄭重,“這一點我比你體會更為深刻,因為我知道我的母親,比我父親更適合做皇帝,可就是因為這個世道對女人的偏見,以至于各種新政推行,若是男子來做……便是功在萬世,我母親來做便是罪在當時。”
到現在蕭容衍都記得,母親死后……人人拍手稱快,叫嚷著他的母親姬后是妖后,說他母親牝雞司晨死有余辜的情景,其重就包括受惠于母親新政的百姓,就因為……他的母親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