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明思令早早起來洗漱,又換好緊湊的獵裝,找出已經沒電的手機,卻沒在小氿的房間尋到六神。她心里正納悶,又趕上梁淺淺派人來請她用早膳。
這幾日,梁淺淺明顯豐腴了些,臉頰上也有了紅潤,胃口好得并不像剛剛有孕。但見她模樣康健,加之自己也心事頗多,明思令顧不上多問。
看著少女在房間里,來回走來走去,梁淺淺舉著一碗紅粳米枸杞粥,不覺嘆了口氣:“姐姐,你先坐下來,吃點東西吧。有什么事,讓你如此焦灼不安?”
“我吃不下,怎么不見酆一量和胡琴逢?小氿和六神也不見了。不會他們又背著我,早早出發了吧?”明思令心神不寧。
“怎么會。胡琴逢昨晚一夜未歸,派人特意告訴我,他為加強如意居的守衛,就不回來歇息。這樣說來,他們應該都在一起。不過,我聽侍衛悄悄講,好像他們在找人……”梁淺淺忍不住站起身來,親自將明思令拉到桌前,又把粥碗推向她。
“反正,那個夕無悔喜歡的什么雞,不是在你這里嗎?去歸源寺前,他們都得先來見姐姐?”梁淺淺壓低聲音:“魔尊會不會也再找夜公子?他也知道,姐姐還沒和夜公子聯絡上吧。那夜公子可有新的信息了?”
“沒有,完全沒有。所有的紙鶴都發出去,就沒有一個回來,這不正常。”明思令用手指按著太陽穴,緩解著因為失眠帶來的頭痛。
“看來,酆都和扈丘也還沒找到夜公子和明堂弟子。如果找到了,魔尊肯定會第一時間告訴你。我覺得,魔尊恐怕比姐姐更著急。不過,既然姐姐已經答應了婚事,酆都和扈丘不會再難為明堂,相反若找到夜公子和大長老他們,恐怕還要奉為座上賓。畢竟,也算姐姐的娘家人。”梁淺淺笑著安慰道。
“那是你的想法,你是個凡人,還是一個善良的小娘子。他們……”明思令雖然坐在椅子上,卻盯著窗外景色,遲疑出神:“酆都與夜魔宮乃宿仇,水火不容。我擔心……”
梁淺淺忍不住腹饑,她拿起一塊紅棗奶餑餑,香香地吃了起來。
“我倒覺得不會,魔尊也是真高興吧。這幾日,酆都的掌事局主都在馬不停蹄準備封后慶典,有幾個就宿在如意居,專門準備三書六聘。其他的也分散在四方日夜不停采買。盡管魔尊繁忙,卻不許他們輕易打擾你,一眾大小事宜都由他親自過問。可見,迎娶魘后之事,他格外認真,不像有什么圈套。”她匆匆道,吃完了一塊,忍不住又取了一塊。
“別說了。”明思令蹙了蹙眉,驀然打斷。
梁淺淺本想安慰的話,卻著實戳中了明思令的痛處。
因為,想要設下圈套的人分明是她自己啊,也許幾日后當他得知,她的允婚不過為了一時脫困,他是否會雷霆震怒?因為,這一次,是她故意騙了他。
他們的關系將分崩離析,他們又將成為水火不容的仇敵。
她更不敢深想的,若他終于察覺中計,那會不會傷心失落呢,他身邊可有人能安慰他?不對,如此在乎他的快樂與悲傷,為什么?她不愿也不敢想下去。因為,她怕自己后悔。怕自己會真的相信,其實……她在期待他的真心求娶呢?
“怎么,今日的點心不合胃口?”酆一量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來,打斷了明思令的失神。
“忙了一宿,累死了。淺淺,早膳不好吃?那我命他們重新做。”胡琴逢徑直就走到梁淺淺面前,但看見她面前已經空了的粥碗,和手中攥著小半塊沒吃完的點心,愣了愣。
“姐姐沒睡好,胃口不佳。倒是我,不知不覺吃了這么多。”梁淺淺微微臉紅,不好意思道。
“難得娘子這么好胃口,來人啊。再多上些新鮮的點心。我看著娘子吃,慢慢吃。”胡琴逢笑瞇瞇坐在梁淺淺身旁,目光寵溺。
“放我出去,小爺也餓了。老大,救命!”小氿提著赤金籠子,里面關著六神,他們最后走進來。
“你怎么還關著六神?就這么怕咱們逃走嗎!你若不信我,又何必大費周章非要娶我?”明思令長眉一蹙,站起身來,想用薄怒掩飾自己激蕩的內心。
酆一量愣了幾個呼吸,他神色寧靜走到她身側,抬起手掌輕輕拂在少女額頭上,淡淡道:“著涼了?讓你不聽話到處亂跑,傳醫官。”
“不用。我就是醫官,我沒事。”她刻意躲開,陰沉著一張小臉。
她指著籠子里的貓,厲聲道:“要么把六神放出來,要么你連我一起關起來。這就是夕無悔要的手機,你們自己去找他,也省得我和六神一路同行會陷害你們。還有,為何我聯絡不到夜之醒,是不是你們暗中阻撓,破壞了暗信?”
少女把手中握了半天,已經沒電的智能手機,故意扔在桌幾上,她目光灼灼,氣勢洶洶,連胡琴逢和梁淺淺都被嚇了一跳。
“明思令,你知道咱們一晚上都在忙什么,還不是幫你找那個凡人術師好嗎?若非看在龍兄面子上?我陪娘子不好嗎!一大早你亂發什么脾氣。難道,怪胡大人昨夜打擾你和龍兄的好事?”胡琴逢逮著機會,自然要冷嘲熱諷。
大狐貍本還要繼續譏笑,卻被梁淺淺一個眼神給制止。
后者緩緩起身,把明思令拉著坐回桌前,柔聲安慰著:“姐姐乃明堂圣女,自然心系明堂弟子的下落。當然,她也關心魔尊,這不剛才還讓人,為魔尊準備了烏巢雪蓮松雞湯。來人啊,還不快端上來。”
“你給我……準備雞湯?”酆一量瞥了一眼明思令,淡淡問。
明思令梗著頭,并沒回答。
酆一量朝著小氿微微點頭,隨后那赤金籠門打開,六神跳了出來。它一個虎躍,直接跳上了桌幾,毫不客氣地抓起點心,開始大快朵頤。
“你這死貓,沒半點規矩。”胡琴逢呲了呲牙,不悅道。不過,他對桌上奇怪的小匣子更感興趣,用手指拈起來觀察著:“這是什么雞?看起來也不太好吃的樣子。”
明思令一下就從他手中奪過手機,反諷著:“你也就知道吃雞,狗改不了吃屎。”
“你說誰是狗?龍兄,你女人罵我狗吃屎,這梁子可結下了。”胡琴逢拍案而起,怒氣沖沖。
“阿琴,你就不能少說幾句?”梁淺淺拽住胡琴逢的衣袖,無奈道。
“她說我是狗!”胡琴逢郁悶地指著明思令,但在自己娘子半無奈半慍色的目光中,情不自禁軟了態度:“算了,算了。淺淺,你別生氣。我不和你姐姐吵。”
說話間,一個扈丘侍女端上來一個七彩琉璃鍋,有馥郁的香氣正四冒著,令人食指大動。她畢恭畢敬就要把雞湯送到酆一量面前。
“他不喜歡雞湯……換盞龍園勝雪吧。”明思令終歸忍不住,低聲阻止。
梁淺淺眼神一動,她深深看了一眼明思令。
而小氿則低下頭,終于笑出了聲:“明姑娘,果然還記得尊上偏好,倒比小氿更貼心。”
明思令嘴角一耷,抱起還在狂吃的六神:“我吃好了,出去等你們。”
“老大,我還沒吃完呢。”六神慌忙又抓住一塊蜂蜜芝麻胡餅。
“淺淺,這雞湯分明是你給夫君我準備的吧?”胡琴逢笑瞇瞇地接過琉璃鍋:“龍兄,要不要過來一起用一盞?很滋補的。”
“沒聽明姑娘說,我家尊上不喝這種東西。”小氿不屑道,但他又盯住酆一量,不可思議:“尊上,你……怎么這么開心?”
笑吟吟的酆一量,并沒有理睬小氿,他的眼神緊緊跟隨著少女而去。
他走過來一把薅住正要喝湯的胡琴逢:“回來喝,走。著急!”
“喂,你不能這樣啊。這是我娘子給我特意煲的湯。你不能為討好你的女人,讓我辜負我女人的美意,沒天理啊……”胡琴逢眼巴巴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鮮香雞湯和掩袖偷笑的梁淺淺,忍不住哀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