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明思令就要命喪巨蛇口下。
夜之醒再無他法,情急之下他不管不顧地,只管狠狠咬住牛糞蛇的七寸。那蛇慘叫一聲劇烈掙扎著,黑綠的蛇血噴濺他滿頭滿臉。但少年絲毫不敢放松,用盡蠻力將牛糞蛇硬生生從七寸的傷口處齊齊扯斷。
牛糞蛇重傷斃命,巨蛇也疼痛難忍,它一下子失去了方向,腦袋狠狠撞上明思令身側的巖壁,劃出一長串火花,連整個洞穴都跟著在顫抖,一時間更塵土飛揚,嗆人不已。
此刻,明思令也終將被陷入亂石的腿及時抽出,她用盡力氣全力一躍,用機械棍的匕首狠狠插入巨蛇七寸之處鱗片的縫隙,劃出一道駭然傷口。巨蛇痛苦地發出嘶嘶聲音,一路翻滾著栽進山石嶙峋的鐘乳石中。
它一不小心就被一個V形的山石卡住腦袋,因為看不見與劇烈的疼痛,它努力掙扎反而越陷越深,巨大的身體因為窒息漸漸癱軟下來,奄奄一息了。
滿臉蛇血的夜之醒從巨蛇頭上跳下來,手里拎著半截牛糞蛇的尸體。
他一邊吐著嘴里污物,一邊扶住劇烈喘氣,搖搖欲墜的明思令,聲音嘶啞:“你……沒事吧?”
明思令先看看自己裝金腳威靈仙的包袱完好無缺,方才舒口氣,搖搖頭:“沒事,你呢?”
“苦的,還很臭。我怕把牛糞蛇的蛇膽咬破了吧?呸,呸……”夜之醒苦著臉,拎起半條殘蛇,狠狠扔到一旁。
“呵呵,我還是頭一回看到,打架靠咬人贏得勝利的。夜不行,我對你簡直刮目相看!”明思令嫌棄地扭過頭去,順手把羊皮水囊扔給對方:“趕緊沖沖吧,臭死了。”
“一會再說,你看這牛糞蛇雖然死透了,但這巨蛇還活著。這一次,我一定先弄死它,不然一會又來一次,我們就得死在這個蛇洞里。”夜之醒找回自己的長劍,走到巨蛇面前。
他剛要抬劍,卻看見從那巨蛇的猩紅眼睛里,流淌出一串串眼淚,它勉強發出微弱的嘶嘶聲,倒像是求饒。
“喂,別以為你現在流眼淚了,我就會放過你。剛才你可差點把我們都生吞活剝。”夜之醒愣了愣,手中動作卻有所遲疑。
這馭風少年,敢斗天斗地,卻最怕眼淚的,哪怕是一條巨蛇的。
“阿醒哥哥,劍下留情。”兩人身后傳來明昭焦急的喊停聲。
明思令與夜之醒同時回頭,看見明昭磕磕絆絆捧著一顆螢綠色的蛇卵走過來。
“阿令,這巨蛇不是故意攻擊你們的。它為了保護自己即將出世的孩子。”明昭小心翼翼伸出臂彎,她捧著一顆比成年男人頭顱要大一些的蛇卵。
蛇卵里正發出急迫而孱弱的嘶嘶聲。聽到這響聲,那巨蛇的眼淚流得更多了,它艱難地朝向明昭方向,也發出嘶嘶聲回應著蛇卵里的呼喚。
明思令和夜之醒都愣住。這巨蛇,竟然是一個蛇媽媽?
“這巨蛇,應該是翠山蚺的蛇后。所以,即便這洞穴里所有的蛇都逃走了,它也不會離開,因為它的孩子就要出世了。”明昭低著頭打量著螢綠色的蛇卵,小聲囁喏著。
“方才見到這蛇卵,我才想起來,很久以前師父給我講過。這種至毒之蛇的卵,對煉邪靈之藥的惡人來說,可是無價之寶。所以,翠山蚺的蛇后為躲避人類對它們的捕殺,總會將自己藏在深深的洞穴里。它會一直不吃不喝等著小蛇破卵而出,然后用自己的血肉養育它們。等這些小蛇長了,它就剩下一張蛇皮。而這些小蛇之中,就會有一條最強壯的,化為新的蛇后,如此繁衍生息。這巨蛇,應該就是蛇后……”
聽著明昭的話,夜之醒手中的長劍緩緩下落,垂在身側。
明思令舔了舔嘴唇:“怎么辦?”
恰在此時,明昭手中的蛇卵突然裂開道口子,里面爬出來一條肉乎乎的小綠蛇。沒想到這翠山蚺長大了不好看,小時候倒十分可愛。
小蛇還沒睜開眼睛,它蠕動著身體,還吐了一小口口水,傻乎乎地蹭著明昭的臉頰。
“阿令,就放了蛇后吧,沒有它的守護這些小蛇也會死的。”明昭低聲懇求著:“它們就要成為孤兒了,最終也都得死在這個洞里。沒有新的蛇后,翠山蚺總歸也會滅絕的。它們雖然會傷人,但……也許是情非得已呢?是我們,打擾了它們的生活。”
“小十說得有理……其實,對這點翠山上的動物來說,人類才是真正入侵者。巨蛇傷人,不過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蛇本是冷血動物,卻也有舔犢情深。阿醒,放了它吧。”明思令轉向夜之醒,認真附和。
“好,就聽你們的。”夜之醒釋然,他收起長劍,用袖子抹抹臉。
他從明昭手中接過那肉萌的小綠蛇,小心舉到巨蛇面前,大聲道:“喂,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聽懂我的話。我們可以把你放了,但你可不要再追我們。你傷了阿令,我也傷了你,就算扯平了。好好照顧你的孩子。放心吧,我們不會告訴別人,你和你的孩子在這里躲避。你可以陪著它們平安長大。但那金腳威靈仙,我們也得帶走。因為……也有一個母親,等著藥草去救她和她腹中的孩子。”
那巨蛇似乎頗有靈性,它伸出長長的蛇信子,舔了舔小蛇的腦袋。后者發出了更加急切的嘶嘶聲。巨蛇的眼淚流淌得更加迅猛,它艱難地點點頭,盡量將自己的身體縮向巖壁。這樣會讓它很難受,但它努力表達著自己求饒的懇求。
夜之醒朝兩個少女點點頭,然后輕輕把小蛇放在安全的草叢里。他又從背囊里找出長長的繩索,拴住卡著巨蛇要害的鐘乳石。然后,他們三個人一起努力拽動那大石塊。而巨蛇也同時掙扎著脖頸。
在一次次嘗試后,終于轟隆一聲,卡著巨蛇的鐘乳石轟然塌陷。塵土飛揚中,巨蛇終于重獲自由。雖然沒有視力,但它依舊用猩紅的眼眸,緊緊盯住不遠處的三個年輕人的方向,突然張大了嘴巴,犀利的毒牙必現。
夜之醒吃了一驚,以為這蛇后得救后兇性大發,他只得展臂護緊身畔的兩個少女,聽天由命了。
但始料未及,那蛇后竟然吹出一口勁風,將三人吹到一處柔軟的藤蔓處。他們驚呼著陷落下去,一路翻滾,所幸沿途都是厚厚的樹枝與松針。待到眼前一片明亮,他們已經重見天日。
“你們都沒事吧?”夜之醒手疾眼快,將明思令和明昭及時拉起來。
“這不是點翠山腳嗎?”明思令惶惑地看了看周圍景色,她又本能地摸索著胸前的包裹,看到里面的草藥尚在,方才舒口氣。
她調侃著:“這蛇后一口氣可真厲害。直接把咱們送到了山腳下。可惜,方才應該告訴它,送到半山腰最好。把咱們直接吹到戀紅塵,多省心?”
“阿醒哥哥,你的嘴……嘴怎么了?”明昭驚詫地指著夜之醒,驚呼出聲。
夜之醒摸了摸自己麻木的唇瓣,方才感覺不對。他趕緊拿出羊皮水囊,慌手慌腳洗著臉漱著口。他抬頭再望向她們,少女們都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怎……怎么了?”他也感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口齒不清。
“阿醒哥哥,那牛糞蛇的蛇膽,好像有毒!”明昭忍著笑,從自己背囊里取出一枚白瓷瓶,倒出來一顆碧綠的藥丸,遞給他。
明思令卻指著夜之醒厚重的香腸嘴,已經快笑趴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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