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思令與酆一量同時轉身,看見背后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十四五歲模樣的少女,正手里拿著雙劍,虎視眈眈指著他們。
這丫頭穿著一身黑漆漆的衣衫,梳著兩個圓溜溜的雙發髻,各繞著一圈紅寶石發飾,還垂著同色的流蘇,看起來甚為俏皮可愛。
她一張巴掌臉上,有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瞳孔明顯比一般人要黑而大,活脫脫一副美人胚子。想必長大了必然是極為出挑的絕色佳人。雖然現在身量尚未長成,可也氣勢洶洶,不可小覷。
“說你們呢?本仙姝盯了你們半天了,一路偷偷摸摸跑到御醫局,敢情是來偷金腰牌的。兩個大男人,特別是你,居然偷東西,要不要臉?”小姑娘用劍指了指酆一量,鄙視道。
“一把年紀為老不尊,頭發胡子都白了,學什么不好學做賊?!快快招來,你們到底什么人?不然,本仙姝就把你們一劈兩半!”她惡狠狠道。
酆一量長眉微蹙,抬掌間就要教訓對方,卻被明思令抱住胳膊。后者在轉瞬間已經換上一副沉痛悲傷的神情,讓他瞠目結舌。
“小娘子饒命啊,小的是為了救臥病在床的娘親,才來冒險偷取金腰牌。這是我……大哥……咱們是住在城郊的農戶。家中老娘生了病,要用赤玲瓏救命。可現在沒有一個藥鋪能買到赤玲瓏……咱們只好冒險偷取金腰牌,好去皇陵挖藥草救娘啊。仙女饒命,饒命啊!”明思令說謊,簡直張口就來,她作勢用衣袖抹著眼睛,語調十分凄慘。
“咱們的老娘命苦啊,她老人家含辛茹苦將……我們兄弟兩個養大,吃盡了苦頭,受夠了罪,如今還沒享福就得了重病……咱們不能沒有老娘,就算拼了性命也得救她啊。”
“小娘子,小娘子你長得這么美,定有一顆慈悲善良的心。可憐可憐我們……若一定要殺了咱們,也要讓小的先安頓好娘親,不然她就會活活被餓死。”明思令一邊偷偷拽著酆一量的衣袖,一邊朝著他眨眼做眼色。
酆一量半瞇著眼睛,又好笑又無奈地凝視著明思令,幽幽嘆了口氣。
“他是你哥?怎么看起來更像你爹……你們之間的年紀也差太遠了。還有,為何只有你喋喋不休,他卻一言不發?”小姑娘皺著眉,走近幾步細細查看著,但明顯已經放松了警惕。
“他,他真是我哥,就是,就是長得老丑些不耐看。小娘子啊,小仙女啊……我哥他,他是個天聾地啞,自然不會講話。你看看,小的老母重病,哥哥還是個殘廢,辛辛苦苦支撐這個家……太難了。若不能救活老母親,小的也不活了,不如被姑娘一箭穿心。”明思令裝腔作勢,卻把那小姑娘聽得感動,不忍下手。
酆一量陰森森瞥了一眼明思令,暗中擰了她腰上軟肉一把,表示不滿。
殊不知,后者趁機嗷的一聲,登時眼淚汪汪嚎起來:“不活了,我不活了。你把咱們現在就殺了,咱們三個孤苦伶仃的人,黃泉路上作伴。若,若不能投胎,就一同做鬼……嗚嗚嗚。”
小姑娘嚇了一跳,她舔了舔唇瓣,把雙劍收入背后劍鞘。
她咽了咽口水,囁喏著:“好了,好了。本仙姝不殺你們便是……你看你們長得這么丑,就算做了鬼也是極難看的丑鬼,連閻王都要被嚇到。”
酆一量長眉微蹙,眸色閃過一道陰鷙,明思令趕緊把他擋在自己身后,對著小姑娘拱手作揖。
她作勢感激涕零道:“多謝小娘子,多謝小仙女。你生得這么美麗,心又這么好,必然是天上下凡的仙姝,日后老娘得救,咱們也會每日給仙姝燒香的。”
“那倒也不必,本仙姝是這長樂宮的守護神,已經修煉三千年了。再等兩千年,本仙姝就會化龍飛升,用不上你們這等凡人供奉。好了,別啰嗦,拿了金腰牌就趕緊走吧。若被守衛抓過,本仙姝可不管你們。”小姑娘被夸得心花怒放,并毫無心機地就把自己老底兒倒了個干凈。
她話音未落,雙雪殿那邊傳來陣陣驚呼,看來發生了新的意外。
“今天怎么這么多麻煩事兒?”小姑娘皺了皺眉:“真是煩人。好了,本仙姝很忙,沒時間跟你們浪費時間,趕緊出宮去,若敢惹事被本仙姝抓到,饒不了你們。快走!”
“那就多謝仙姝了。哥,咱們走吧。”明思令拉著酆一量就往外面奔,后者不情不愿地板著臉跟上。
兩人看見頭頂一道黑云飛過,明思令這才恢復了少女的聲線和音調:“原來也是一頭龍啊,尊上……她是你的小后輩啊,哈哈。有趣!”
“什么龍?分明是條不成器的黑蛇……不過剛剛長出了半顆角,就如此狂妄自大。竟然對本尊如此無禮,若非你攔著,我就把它劈回蛇形。”酆一量訕訕道。
“不過,這小靈獸心底倒不壞,也好騙……”她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背,笑吟吟道:“將來長大了也不難看,若化龍還能收到酆都給你做個小侍女,多好?”
“我才不要,長得好看嗎?還不如你耐看……算了,這次饒了她。若再撞到……”他哼了一聲,傲慢地拂拂衣袖,不屑一顧。
“走水了,走水了!”遙遙的傳來嘈雜的人聲和慌亂的腳步聲。
兩人看過去,只見角樓的方向竟然起了火,一眾太監和侍衛們紛紛拿著水桶去救火。
“夜之醒這家伙,別的不行,放火倒是一把好手。”酆一量悻悻奚落著。
“看來,他們已經脫身了。”明思令朝著四周張望著,笑容漸漸尷尬起來:“不過,我們好像遇到了些麻煩……怎么和來時候走的路不太一樣呢?”
“哼哼,剛才被你拉著一頓亂走,想來是迷路了。”他哼了一聲,郁悶道:“又不能騰云駕霧,若被方才那小蛇妖再撞見,又是麻煩。那,往這邊走權當試試看吧。”
“反正金腰牌已經到手,那我們就趁亂夜游長樂宮……”她一點兒也不擔心,反而拉住了他手掌,興沖沖往前走去。
“你這蟲子,就是心大……”他嘆了口氣,眸光里卻蕩起一抹微笑。
和她在一起,他總會情不自禁心生歡喜。
他反手用大掌握住她的小手,習慣性地用小指指稍輕輕滑過她掌心。
兩人手拉手,親昵地走入染染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