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即使撞得頭破血流的,關于她的消息也出不了她的院子。
只因為袁氏將她院子里的人,已經全部換走了。
此時的牡丹院里,油光水滑的鬢發上插著寶藍點翠珠釵,額上貼著鑲金花細,帶著一對紅翡翠滴珠耳環,身著櫻子紅對襟綃沙新衣,底下月白色水紋凌波裙裾的袁氏,正坐在竹床上,一邊逗弄著女兒,一邊聽奶娘錢嬤嬤稟報付姨娘的反應,心里如同六月天喝冰鎮綠豆般舒暢:
“可別讓她撞死了,”袁氏用涂著單蔻的手,搖著撥浪鼓,漫不經心地說道:“就這樣慢慢折磨吧!”
華麗的飾物,精致的妝容,眼里是無盡的柔情蜜意,說出的話也是這么輕飄飄的。
周圍的丫鬟婆子們見此,卻越發地唯唯諾諾,噓若寒蟬起來。
只有小小的奶娃娃,嗅不到母親骨子里危險的氣息,只是咯咯地笑個不停。
不一會兒,就有丫鬟來稟報,說是大姑娘求見。
杜芙其實昨天晚上,就知道了哥哥的事情。
可是她到不了前院,也進不去姨娘的院子。來求見袁氏,可袁氏連院門都不讓她進。
只是讓錢嬤嬤,去把杜晚宣跟老夫人說的話,學給她聽,讓她自去領悟。
杜芙知道袁氏本來就有些小心眼,聽到這話后。就肯定自己在袁氏面前,想替哥哥求情的話,已經沒戲了。
是以她昨晚,并未在牡丹院門前胡攪蠻纏。
只是起身之后,就去找父親。
誰知父親在外面喝了酒,此時已經醉得不醒人事。
得不到哥哥和姨娘的消息,讓杜芙一晚上都寢食難安。
是以早飯后,她就又到了這里。
還好袁氏這次見了她。
一見面,未及開口,袁氏就道:“芙姐兒,我知道你是一個通徹的孩子。從前你也做過錯事,如今知錯能改,令母親很是欣慰。
可是宣哥兒就不同了,他是男孩子,自小就習孔孟之道。可他卻無緣無故地,三番兩次想殺嫡妹,這性質就不同了。按說這樣的人,就是立時杖斃了,也是死不足惜的。”
袁氏看向杜芙,見穿著一身素衣的她低眉順眼,老實地跪在那里,不禁勾唇笑了笑:“對了芙兒,你今天來干什么?”
杜芙知道跟兄長求情無望,只好答道:“芙兒來看看母親,希望母親不要為了大哥昨天的糊涂話,傷了身子。”
“好,這才是好孩子。宣哥兒這事之后,母親昨天檢討自責了一晚上,今天聽到芙兒這話,這才稍覺心安。”
杜芙抬起紅腫的雙眼,沖著袁氏彎彎眉眼,擠出一個笑容來。
從袁氏那里出來后,杜芙就到秋華院里,去找婉儀。
卻被告知婉儀不在秋華院里,她只好轉身黯然離去。
中午,袁氏派人給婉儀,送去了兩個丫鬟,補秋葉和彩云的缺。
這兩個丫鬟,一個名白芍,一個名黃芪。原本是袁氏的二等丫鬟。
婉儀點了點頭,隨即讓柳絮和阿蘿,帶她們下去熟悉環境。
其實她一直都在秋華院里,剛才她不想見杜芙,是以,這才推說她不在秋華院里。
傍晚,婉儀才去牡丹堂里,謝袁氏賜給她的兩個丫鬟。
她剛逗弄了一會兒八姑娘,就見杜芙也來了。
杜芙一來,就要抱八姑娘。
一旁的乳娘忙一把,把八姑娘摟在了懷里,看向杜芙的眼神里閃過一絲慌亂。
對于乳娘這過激的反應,杜芙只是自嘲地勾勾唇角,隨即望向婉儀:
“二妹,我上午去秋華院里找你,你不在,你去哪兒了?”
“就是到園子里轉了轉,就回來了。你找我有事嗎?”
杜芙撇撇嘴:“沒事,咱可是親姐妹,我就不能找你玩嗎?”
“當然!”婉儀淡淡笑了笑:“只要你不跟你哥哥一樣,無緣無故找我報仇就是了。”
杜芙知道跟婉儀說不到一塊兒去,只好跟袁氏告辭離去。
見杜芙走,婉儀隨后也告辭離去。
她剛出牡丹堂不遠,就見杜芙還等在那里。
婉儀不禁笑道:“杜芙,咱倆的關系,恐怕真的沒有那么好吧?”
杜芙也不介意,只是誠懇地說道:“二妹,其實上午我是打算跟你道歉的。對不起二妹,大哥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求你不要再生大哥的氣了,好嗎?”
“我不生氣,”婉儀嘲諷般地彎彎嘴角:“我沒生氣的資本。”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杜芙一時不解。
婉儀也懶待跟她解釋,只是道:“杜芙,你不是一向神通廣大嗎?不如你勸勸祖母,把二嬸和二弟一起接回來吧?”
“不是我不想啊,”杜芙抿了抿嘴,這才道:“你知道祖母與二房一向不對眼,其中的冤結,哪是我能化解的?”
“那你說說,祖母為什么不喜二房?”
兩人信步走到一個亭子里。
婉儀就在石凳上坐了下來。
杜芙見兩人的丫鬟,都站得遠。
這才湊到婉儀身邊,小聲告訴她:“因為二叔不是祖母親生的。”
婉儀以手托頭,白了一眼杜芙:“這是整個伯府都知道的事實。你該不會說是祖母心胸狹隘,眼里容不下庶子吧?”
杜芙也坐了下來,瞪眼望向婉儀:“你還想怎樣?”
婉儀手里把玩著絹巾,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祖母要真容不下庶子女,伯府就應該像大房一樣,不會讓不合心的姨娘懷孕了。”
“你說什么?”杜芙嚯地起身,面色變了幾變,聲音也不覺拔高了一些。
婉儀擺手制止住了準備上前的幾個丫鬟,隨即望向杜芙:“杜芙,我現在不想跟你討論,為什么大房除了你們外,再沒有其他庶子女的事情。”
她湊近杜芙,壓低了聲音:“你能不能告訴我,祖母討厭二房的真正原因?”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杜芙此時心里一團亂麻,自然不會回答婉儀的話。
父親除了付姨娘外,確實還有幾個姨娘。至于那些姨娘為什么,至今沒有生下一兒半女?確實是付姨娘在其中搞的鬼。
可是這幾年,沒有任何一個人提出異議,連幾個姨娘,也以為自己難生養。
可是如今這話被婉儀說出來,由不得她不暗自驚慌。
婉儀的性格她是了解的,這人一向唯恐天下不亂。
要是哪天把她逼急了,被她嚷出來,讓祖母知道,那就糟了!
請:m.99m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