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父女倆已經許久未坐在一塊吃飯了。
“多吃點。”
米樂銘殷勤地夾了一片鮮美的魚肉到小萱的碗里。
“我自己來就好。”
她慢慢地咀嚼，人好像越來越坐不住了，很不舒服，臉色看起來也不怎好，她是硬撐著坐在這兒陪他用餐的。
早上擔心自己感冒，她已經沖了一杯感冒沖劑喝下了，本來感覺好些的，現在卻又感覺到渾身有些發燙，頭昏眼花。
“是不是菜色不合你的胃口？我可以叫服務員過來，再給你加一些，你愛吃的菜。”
他說完便要招手叫服務員。
“不用了，桌上的菜已經夠多了。”
他們兩個人用餐，他居然點了五個菜，還有一人一盅的燉湯，單是這些，他們也沒有辦法吃得完。
“爸爸不知道你愛吃什么？”
他們父女倆這么多年來，第一次坐在一起用餐。
他是很想讓小萱回家的，家里羅嬸做的家常菜很好吃，可惜小萱不愿意回。
他現在也不想逼她，以后她時間長一些，相信她會慢慢愿意接受這個新家的。
“我從不挑食，吃什么都可以。”
小萱淡淡地開口。
在鄉下時，奶奶也不準她挑食，夾進碗里的菜，不管是自己愛吃或不愛吃的都要統統吃光。
如果發現她有挑食的，她還會特地交待張阿姨燒她不喜歡吃的菜，而且還一連好幾天。
奶奶的這方法特雖奏效，幾次之后，她再也不敢挑食了。
“不挑食好，這點你比你妹妹強多了。”
妹妹？
她眸光微動。
她從未覺得自己還有一個妹妹。
在血源上來說，是的，她的身上有一半爸爸的血源，除此之外，她們什么也算不上。
估計“她”也是這樣想的吧。
小萱低頭默默地吃著碗中的食物。
“是不是爸爸的話太多了？”
米樂銘見她半天也不搭理自己，他心里有些暗自神傷。
“沒有。”
她扒下最后一口飯。
“在家里人，奶奶教導，吃飯少說話。”
“是嗎？”
他依稀也想起了以前小的時候，媽媽也是這樣子教導他的。
“你奶奶對你兇嗎？”
當初也是迫不得已，才會將小萱送到鄉下去。
他也曾想過說服媽媽來城市照顧小萱，媽媽想都不想，斷然拒絕他的請求。
她不愿離開鄉下，那時候結婚他的第一段婚姻，她也不愿意來。
無奈之后，他擺了兩次喜酒，一次在城里，一次在鄉下。
在他的印象中，媽媽一直對他很嚴厲。
只要不聽話，她便會拿起小竹子“招呼”他。
那種小竹子又長又細，還非常的軟，抽到身上特別的疼。
他的爸爸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
只留下了他們母子倆相依為命。
以前他總覺得媽媽不懂他，總是希望自己能夠快點長大，做一個頂頭立地的男子漢。
離開了家之后，他也很少會想念家，想念他的媽媽。
直到自己為人父母之后，他以前的想法才慢慢地改變。
“奶奶對我很好。”
也非常的寵愛她，雖然這種寵愛常常會被她嚴肅的外表下，很容易被忽視。
有時候，一個人的心比眼睛感受的更為真切。
今日她本愿意去看房子的，然而當他提到將奶奶接過來住時，小萱幾乎是馬上就心動了。
那是她一直以來最大的夢想，她希望奶奶能夠經常陪在她的身邊。
“那就好。”
他一直擔心媽媽會像小時候對他一樣嚴厲地對待小萱。
“我已經吃飽了。”
小萱放下了碗筷，盡管自己沒什么胃口，她還是很堅持的將一碗飯吃完了。
“你吃沒多少？”
看她長得纖細的身子，真的應該好好的補補。
“再吃一點吧？”
桌上的菜，幾乎也沒見小萱動筷子。
“不了。”
她真的沒有辦法再吃下去了，喉嚨一直很痛，每咽下一口飯，都痛得她想放下碗筷，好不容易才將碗里的飯吞下肚子。
“好吧，爸爸先叫人過來結賬。”
“菜，您要不要打包回去？”
還有剩下那么多菜，不打包太浪費了。
“好呀，給你帶回去吧，晚上可以熱一熱再吃。”
“嗯。”
她原想讓他自己帶回去的，轉念一想，他家的那一位，肯定也不樂意吃他們剩下的菜。
“我送你回去。”
“好。”
她沒有拒絕。
“爸爸先去開車過來，你在門口等一下。”
“嗯。”
米樂銘走后，小萱走到一旁的柱子旁靠了過去。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還真的有些發燒了。
回去的時候，她再到藥房去買一些退燒的藥。
剛才的一頓飯吃得她很難受，明明很不舒服，還要強裝著。
翠云居比她現在住的小區要強上好幾倍，回去之后，她要打通電話告訴房東退房的事。
退了房子，押金有兩千塊，剛好可以填到這邊。
算下來，租了新的住所，一個月也能省掉幾十塊，坐地鐵也能省幾十塊。
“小萱，上車了。”
米樂銘搖下了車窗。
“我馬上過去。”
小萱提著打包盒快步的走下階梯。
“你下午還有線上課是吧？”
小萱挺自律的，聽媽媽說，她常常拿獎學金。
自己之前也很少關心她，甚至連她的畢業禮都沒有參加，真的很慚愧。
他真的錯過許多小萱的成長的過程。
“是的。”
“你是不舒服嗎？”
他終于發現了小萱的異樣，她的臉頰有些不同尋常的緋紅。
“沒有。”
“你的臉怎么那么紅？”
“可能剛吃完了飯吧，有些熱了吧。”
她連鼻孔噴出的氣感覺都是熱的。
“真的嗎？”
“嗯。”
“好吧。”
“我有點困了，想休息一下。”
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還要不時的應付他的發問，她實在沒有辦法了。
“好，你休息一會吧，到了，我再告訴你。”
小萱眼睛一閉，很快的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耳畔有人一直在輕聲喊著她。
“奶奶……”
是奶奶嗎？
聲音很輕，好像生怕要嚇住她似的。
“小萱，你醒醒，到了你的公寓了。”
“小萱?”
公寓？
她混沌的腦袋慢慢地清明了一些。
“小萱，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緩緩的張開了眸子，發現爸爸的臉在她的眼前放大。
“你？”
“小萱，醒醒，快告訴爸爸，你是不是不舒服？”
米樂銘擔心的看著小萱臉上的潮紅。
“是不是發燒了？”
他抬掌正要覆上去，被米小萱閃了過去，只碰到她的后腦勺。
“我沒事，是到了嗎？”
她看向窗外。
“我下車了。”
看著熟悉的路道，她收回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