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周身縈繞著悲憫的氣息,但來得快去得也快。
他極快的低下頭,長睫下是漆黑炙熱的眸。
沈念闕和謝韞一前一后的來到了宴會廳,這里是達官貴族交流的場所。
而圍在自助餐前面狂吃的人自然就是主人家特許進來的普通人。
他們的吃相極其粗糙,臉頰兩邊都沾有食物的殘渣,路過的貴族時不時的會拿鄙夷的眼神看他們。
但他們渾然不在意。
仿佛只有吃飽才是正事。
沈念闕拿了杯酒站到角落,這個位置挺巧妙的,可以目睹司家人所站的地方。
并且……
少女的目光往他們頭上的吊燈掃了一眼,笑意漸深。
這時,謝韞朝著她走來。
沈念闕的容貌是整個宴會廳最亮眼的存在,哪怕她站的是不起眼的角落,也能吸引一部分的驚艷目光。
當看到一個面貌普通的男人朝著她走去時,竊竊私語響了起來。
沈念闕掀了掀眼皮,懶懶的抿了口高腳杯里面的紅酒。
淺色的唇瓣沾染了些許酒汁,緋紅到令人忍不住想要低頭采摘。
謝韞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眸色加深。
他比沈念闕高半個頭,站在她身邊時沈念闕就顯得有些嬌小
謝韞雖然現在五官平平無奇,但勝在氣質卓越。
別有一番風味。
他說:“你是想要讓吊燈掉下來嗎”
輕飄飄的嗓音沒有什么起伏,他的皮膚冷白,似乎都可以看見底下的血管。
沈念闕握著杯子的手一緊,接著帶著警告的聲音響起:“別多管閑事。”
謝韞就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似的,嗓音奇異的變得溫柔下來:“我幫你好不好”
沈念闕:“……”
沈念闕:“不用。”
她的拒絕在謝韞腦中已經經過了自動轉換,不用就是用。
網上也有專門的攻略說女人這種生物,就是喜歡說反話。
尤其是在戀人身邊。
謝韞把沈念闕帶入了戀人這個身份,他沒有做出格的舉動,也沒再和她搭話。
他冰冷的視線落在了司家人身上。
舞池里已經有人開始邀請舞伴跳舞,無數穿著華麗的貴族邁著優雅的舞步跳著交際舞。
司家人亦是如此。
半個小時后,沈念闕終于等到了一個鍥機。
但還不等她親自動手,就眼睜睜的看著那盞吊燈往下掉落。
速度太快,讓人反應不過來。
伴隨著刺耳的尖叫,吊燈準確的砸到了一個男人的身上。
玻璃燈盞被摔得四分五裂,干凈的地板被男人的血浸透。
現場一片混亂。
在安保人員組織著大家離場時,沈念闕回頭看了眼躺在血泊中的男人。
他臉朝下,讓人看不清是誰。
但是是司家人就對了。
沈念闕和謝韞并肩隨著人流往外走著,外面的街道兩旁都停滿了豪車。
受驚的婦女被丈夫帶離現場,今晚的慈善還未開始就已經結束。
夜色如墨一般濃稠。
天上新銳的彎月散發著淡黃色的光芒,路燈的光明亮,兩人的影子被光映照在柏油路上,被拉得很長很長。
沈念闕開門見山:“剛才是你做的”
謝韞也不否認。
他停下腳步偏頭去看沈念闕,淺色的薄唇扯出一個柔和的弧度。
“本能反應,我不想你去做那些事。”
他的闕闕應該是萬眾寵愛的存在,像那些陰暗的骯臟事,留給他就好了。
謝韞知道沈念闕經歷過什么,所以不忍心也不想她再回到黑暗里。
更何況。
這一世他本就為她而來啊。
但因為中途的某種原因,他的闕闕還是經歷了黑暗。
謝韞悄悄攥緊了手,手背青筋四露,眼底是一閃而過的戾氣。
沈念闕面不改色:“我們這是第一次見面吧。”
為了過來參加這次的宴會,沈念闕刻意女扮男裝,就連聲音也是用變聲器處理過的,五官雖然沒有明顯的變化,但有那聲音作證,也很難讓人往她是女生的方向想。
在洗手間前,謝韞就曾說過沈念闕是他的愛人。
這讓沈念闕不禁想起與他的第一次見面,那時候她是接任務去滅小鬼,途中就遇見了玄學界號稱NO.1存在的男人。
難不成這個男人對她一見鐘情?
這個猜測一出來就讓沈念闕啼笑皆非,她玄學師的身份并未做任何掩飾,容貌也用得是真實的。
她并不覺得他是膚淺的男人。
再漂亮也不過只是皮囊罷了。
謝韞:“你跟我愛人長得很像,所以本能的就出手了,放心,他們不會找到任何證據,只會當那是一場意外。”
男人狹長的眼盛滿笑意,嗓音偏冷,但也聽得出其中的一絲溺色。
沈念闕:“她不會喜歡你。”
謝韞絲毫不惱,他追問:“你認識她?”
沈念闕:“嗯,有過一些交情。”
話一出,少女明顯聽到了他愉悅的輕笑,別的不說,眼前的男人聲音很好聽,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莫名的有些勾人。
如果謝韞也像他一樣的話……
沈念闕思緒恍惚了片刻,再次回神時,就對上了他調笑的眼神。
“那她喜歡什么樣的人?”
謝韞的心開始變得忐忑起來。
上一世沈念闕愛他入命,但這一世……沈念闕沒有記憶,與他也缺失了十幾年的交流。
他突然有些不確定了。
他怕沈念闕喜歡上了除他以外的其他男人。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跟野火似的越燒越旺,唯有僅剩無幾的理智在與它作斗爭。
沈念闕勾唇,漂亮的桃花眼瀲滟,竟比天上的月亮還要來得明亮:“長得好看的,性格乖巧的,成績好的。”
“謝韞?”
脫口而出的兩個字讓沈念闕的神色瞬間變冷。
謝韞可以算得上是她的心尖尖,她說過會保護他,而面前的男人不知是敵是友,如若他要拿那個少年作為要挾的籌碼,大不了魚死網破。
“別動他。”
謝韞仔細的觀察沈念闕面上的表情,還是跟前世一樣沒有什么差別。
猶記得他曾經偷聽了沈念闕與另一個男人的墻角,那個男人是沈念闕的愛慕者,他用謝韞的性命威脅沈念闕和他在一起。
結果。
——“別動他,否則我有千萬種方法折磨你。”
謝韞:“我不會動他。”
謝韞:“既然沈念闕喜歡他,那么我也不好橫刀奪愛了,祝他們幸福。”
沈念闕:“……”
在宴會上被燈砸到的人是司輕澄的父親——司浩。
可惜的是并未傷及到性命,醫生診斷是被砸出了腦震蕩,現在還在醫院的重癥病房,腦袋被縫了好幾針。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入到了國內。
司輕澄第一反應就是有人在暗處使壞!不然為什么偏偏砸中她父親呢?
而且這個手法有些熟悉。
像極了上次在走秀上,沈念闕差點被砸的場面。
司輕澄面露怨毒,她坐在沙發上,拳頭捏到咔咔作響。
幾分鐘后,苗柔打著哈欠坐到了她身邊,察覺到她的不對勁,當即就問道:“誰惹你了?”
司輕澄深呼吸一口氣,冰冷的吐出三個字:“沈念闕。”
“慎希大概還有多久可以痊愈?我想帶他去國外一趟。”
司慎希經過上次的作死后,直到現在身體都沒有完全恢復,虛弱到連下床都成困難。
什么辦法她都試過了,最后只有苗柔的蠱蟲能發揮出些許作用。
但效果也微乎其微。
苗柔皺起眉頭,艷麗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嚴肅的神色:“如果照現在的進度來看完全恢復至少也得要個幾年左右。”
司輕澄急了:“就沒有什么辦法可以快點痊愈嗎?”
苗柔賣了個關子:“也不是沒有……你聽說過有個人的血液能夠治愈任何疾病嗎?”
這個信息量太大,司輕澄瞪大了眼睛。
“真的會有這種人存在嗎?我只在電視劇里看到過……”
如果真的有,司慎希就有救了。
苗柔笑笑:“我找人去打聽打聽。”
沈念闕在國外待了一陣。
她并不急著回國,每天國內的‘沈念闕’都會定時向她匯報情況。
沈念闕問過她關于謝韞的事情,謝韞以前就會天天過來找她,沈念闕擔心謝韞發現國內的那個并不是真正的她。
然而是她多慮了。
自沈念闕出國外,謝韞被謝家接了回去,近期都沒有再出來也沒有發過信息。
沈念闕悄悄松了口氣。
這樣也好。
至少不會被戳穿。
關于謝韞和她之間的事沈念闕并沒有仔細的交待,她不想自己和謝韞的事情被除他們兩個以外的第三個人知道。
司家那邊她密切關注著,除此以外,她開始著手調查當年實驗基地的事情。
所有矛頭都指向了司家。
司家是主謀。
得知這個結論沈念闕絲毫不覺得意外,她早就已經知道了,如今只不過是在找證據罷了。
司輕澄從最開始就對她抱有很大的敵意,并且每次下手都是挑她身邊的人,誰知道以后她還會做出什么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有個詞叫先下手為強。
沈念闕不僅做了,還要出言去挑釁。
她利用黑客技術黑進了司輕澄的手機,在她手機的備忘錄里留下一行字。
——想試試孤身一人的滋味嗎?
沈念闕狂且還妄,但她有那個資本。
只要她想,隨時都可以去做,最后還能全身而退。
司輕澄看見這條留言的時候渾身冰冷,猶如墜入了冰窖似的,寒意直奔大腦。
她裸露在外的皮膚起滿了雞皮疙瘩,她顫抖著身體跌入沙發,瞳孔緊縮,儼然一副恐懼到極點的樣子。
苗柔端著水果盤進來,一眼就瞧出了她的異樣,當即就走過去奪了她的手機。
屏幕亮著,那一行字非常刺眼。
“澄澄,你父母他們會不會是得罪了什么人?沈念闕最近都在國內,我覺得她的手伸不了那么長。”
為此苗柔還特地去關注過沈念闕的行程。
每天除了去劇組拍戲就是回沈家待著,根本不可能出國。
“不、不可能,事情沒有那么湊巧的,上次走秀的事情你還記得嗎?我唆使人在吊燈上做了手腳,這次我爸爸也是被吊燈砸了……”
兩件事實在是太碰巧了。
司輕澄堅信就是沈念闕所為。
“她人在國內,但是她可以花錢雇幫兇……”
說到最后司輕澄更是汗毛豎起,她被苗柔抱入懷中,這一世司家人對她和司慎希都是極其寵愛的,自小的吃穿用行上面都比同齡人要高上幾個檔次。
在他們身上,司輕澄感受到了上輩子慘死的父母的愛。
“放心,我不會讓她傷害到你的。”
司輕澄揪著苗柔的衣襟,她有些不解的呢喃了一句:“柔柔姐,你說沈念闕那么壞的人為什么還會有人護著她?”
“都說惡人死后會下十八層地獄,可是這一世的她過得好幸福……家庭和睦,父母疼愛,哥哥姐姐視若珍寶……”
那些沈念闕本不應該擁有的!
憑什么她殺了他們全家還能過得這么幸福?
司輕澄越想越覺得氣,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情緒一下子又躁動了起來。
她在苗柔懷里發著抖。
苗柔:“會有人治她的。”
在國外的日子總是孤獨單調的,臨時租住的公寓毫無煙火氣。
沈念闕坐在沙發上,膝蓋處放著一臺筆記本電腦。
屏幕的光幽幽的,她在瀏覽好人網內部的資料,群消息日常都是99,聊的都是些沒有營養的話題。
好人網成立了許多年,沈念闕向管理員熊大要了權限過來,以前達官貴族的骯臟事全都呈現在了眼前。
沈念闕搜索關鍵詞“司”,最后在犄角旮旯的地方翻到了一條懸賞信息。
時間是在十二年前。
懸賞的金額放在那個時代已經是天價了,有人出兩千萬讓人把沈家最小的孩子偷出來。
最小兩字沈念闕已經猜到了就是自己。
那時候她大概也就五歲左右。
有人接單了,名字很陌生,沈念闕去問了熊大,對方說這人已經于六年前遭遇不測死了。
那么最后的矛頭就只剩下司家了。
一個個的都活得好好的。
沈念闕嘖了一聲,她按下一個,將此頁面截圖保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