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武這廂又派了癩痢頭與李莽出去打聽到,那韓暉原來就是那韓世峰的族叔,又打聽到韓暉是都察院的,如此七零八落的消息,被他憑著腦子就將這事兒給東拼西湊了出來。
“原來這小娘們兒不是韓世峰養的,也不是那都察院的韓暉的,竟是那都察院符仕忠的……”
衛武想通了其中關竅,哈哈一笑一拍大腿,
“這下子三小姐必能回來了!”
他雖是街面上的混子,但也是長在京城的混子,論起眼界來,自然比那些窮鄉僻壤里只知偷雞摸狗的無賴痞子強是百倍。
在這京城地界兒上慢說是朝上百官,便是街上的老嫗對朝堂大事也能指點一二,更不用說那皇宮里住著的皇帝佬兒,今兒寵了那位妃子,明兒又愛了那位美人兒,官家朝廷的事兒,向來是京城百姓茶余飯后津津樂道之事。
而那符言官早年間一戰成名,得此青云直上的故事,但凡是那都察院一條街上的小販們都能說上兩句,衛武如何會不知道?
待到心中有了定計,卻是又趁著那符仕忠的小妾入府時,悄悄潛入了那宅子里動了一番手腳,待得出來癩痢頭嘿嘿笑著問衛武,
“老大,那藥乃是呤香院里老鴇的不傳之密,足足花了十兩銀子才一小瓶兒呢,你就全數用了……沒有留著點兒!”
那可是好藥,好歹留一點兒給兄弟們分分呀!
衛武白了他一眼道,
“你用那藥來作甚?你用得著嗎?你若是尋得到一個甘心情愿讓你進房的姐兒,老子白送你一瓶!”
此言一出杵在一旁做人柱子的李莽,都忍不住咧開大嘴呵呵一笑,癩痢頭卻如被人在腰間兒上戳了一刀,泄了心氣兒,焉頭巴腦的不再說話了。
是夜誰也不知曉,那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符仕忠,符大人的府中后院里,小妾馮氏的房中,一身干瘦的符大人正老臉苦澀,雙眼含淚,顫著聲兒的問自家最寵愛的小妾,
“怎得……怎得這都……這都梅開二度了,你……你還想再下一城不成,你……你這是打算要了我的老命啊!”
馮氏披頭散發身姿妖嬈,卻是面如桃花,頰上緋紅,笑得很是勾魂奪魄,
“老爺說得甚么話!您可是老當益壯,老驥伏櫪,老而彌堅,慢說是再下一城,便是過五關斬六將也是不在話下呢!老爺……良宵苦短,還不快快再戰!”
“啊……”
馮氏這廂手段盡出與符仕忠“廝殺”,心里卻是暗暗奇怪,
“今兒怎得這般奇怪,倒似餓極了一般!”
雖說平日里這老貨時常也是餓著她的,不過想別的法子也就過去了,今兒怎得就過不去?
難道是平日里積壓得多了?
如此隔了三日,那承圣書院之中也不知何處傳來了流言,卻是說起那馮寶凝的身世來,原來那馮寶凝相依為命的姐姐是那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符仕忠的小妾。
馮寶凝乃是因著符仕忠的關系,強奪了人的名額,才能入得書院,說甚么身世可憐寄居于遠房親戚家中,實則就是符仕忠想來個姐妹共侍一夫!
此流言一傳來,那些暗中傾慕馮寶凝的學生們頓時一派嘩然,沒想到他們以為這如仙子一般出塵絕艷,品行高潔的女子竟是這般出身,行事又是如此下作,一眾男學生們,尤其那劉鎮江與宋興廉更是捶胸頓足,大呼一顆真心卻所托非人,大大的受了情傷,需得呤香院的姐姐們好好醫治一番才成!
書院之中眾位先生聞聽也是大吃一驚,這姓符的乃是承圣書院的大仇人,如何能讓他那小妾的妹子入書院!
此事自有人驚動了山長,關長風親自見了馮寶凝,馮寶凝見得山長動問,心知這流言半真半假,自己與符仕忠有干系不錯,但半沒有那兩女共侍一夫之說,只她又如何敢說出自己是想入東宮搏寵的,只得捏著鼻子全數認了!
關長風氣得身子亂抖連罵小人無恥!
當下親自將人一頂小轎送到了都察院門前,待得那雙腿發軟,臉色青白的符仕忠出來時,便以手指點罵道,
“符賊無恥,恬為官乎!”
說罷不管那符仕忠臉上青白轉了漲紅,便自顧自拂袖而去。
如此一鬧馮寶凝自然是再不能在書院進學,只韓綺卻是并未如衛武所想回轉書院,而韓世峰這推薦人卻是受了牽連,差一點兒連韓繡都被退了回來!
衛武只當自己做這事兒必能令得韓綺回書院,卻是左等右等不見人來,忍不住又去尋了韓綺……
韓綺見得韓縵那兩只小手里死死攥著的兩把麥芽糖,不由撫額,
“小五,你這般捏著,還怎么吃?”
韓縵只是哈哈的笑,
“三姐姐去角門!”
韓綺嘆了一口氣,吩咐落英看好韓縵,自己過去了角門,在那處果然見著了衛武,衛武上下打量她氣色,倒是比之前好了不少,便問道,
“三小姐為何不去書院?”
承圣書院里如何傳的流言,又如何引得山長震怒,如何將那馮寶凝趕出了書院,韓繡早已打聽得清清楚楚,回來繪聲繪色講給了韓紜與韓綺聽,以韓繡素來溫良的性子也不由幸災樂禍道,
“讓他們仗勢欺人,如今偷雞不成倒蝕一把米!”
韓紜聽了也是拍手笑道,
“好好好!也不知是那一位高人打聽到了那馮寶凝的底細,給我們出了這口惡氣!”
韓綺聽了卻是暗暗嘆氣,
兩位姐姐倒是想得簡單,依她看來那名額給了就給了,與其將事兒鬧開倒不如讓馮寶凝在書院安生讀書,那符仕忠可是正二品的大員,山長關長風不怕他,乃是因著承圣書院桃李滿天下,朝堂之中學生眾多,又有當年的百里煙在錦衣衛的操作之下,卻是牽連了不少無辜之人,便是當今圣上心里也是明白的,若是不然如何會一上位就下令不再徹查此案,由此便是圣上對承圣書院也是另眼相看。
因而關長風敢下符仕忠的臉,不怕他報復。
但卻難保符仕忠不會轉身將氣撒到韓暉身上,韓暉若是倒霉,又難保不會將此事聯想到自家父親身上,若是因此認為是父親被強奪了名額,心懷不滿才派人傳出了流言……
這六品的小官惹不得二品的大員,自然也是惹不得正四品的右僉都御史,那都察院可是個瘋狗窩!
只這些話韓綺也不好同兩位涉世未深的姐姐講,只等到韓世峰下衙之后去了書房,韓世峰自然也知曉了此事,當下卻是微微一笑,
“此事三姐兒不必擔心,為父自也是有計較的!”
韓世峰第二日便去拜訪了韓暉,說起此事韓暉也是大為惱火,只他心里明白,韓世峰也不是傻子,他若是心中真有不滿也不會弄這么一出戲來,如此得罪得可不是他韓暉一人,韓世峰一個小小的吏部六品,光靠他那做武將的岳父可是頂不了用的!
二人關上書房門說了許久的話,二人都是納悶,他們自覺行事隱蔽,那馮寶凝之姐馮雪凝也是新近不久才得了符仕忠的寵,馮寶凝一直養在后宅無人得知,怎得就會有人知曉她的來歷,且還捅到了關長風那處去,二人猜來想去也不得其法,韓世峰也只能當是符仕忠的政敵在暗中下的手。
韓世峰倒是不去煩惱此事是何人捅出去的,只將自己的嫌疑洗脫便是,回到家中卻是將事情同王氏一講,王氏心里也覺痛快,卻是心疼自家女兒無辜受了牽連,恨恨道,
“三姐兒這回卻是個無妄之災,想再入書院只怕是不成了,還有大姐兒這一回也差點兒被山長牽連!”
韓世峰應道,
“此事孫兄已是為我在山長面前辯解過了,山長他老人家乃是仁厚君子必也不會為難我們的,此事就此揭過,你也不必在孩子們面前提起,免得她們心中不平又生事端!”
王氏點頭,
“老爺放心,妾身曉得了!”
此事在韓家已算揭過,韓綺聞聽得衛武問詢,其中情由亦不好同他明講,便只是笑道,
“書院里規矩大,不如在家里自在,以后便不去了!”
衛武聞聽韓綺言下之意竟還是不能去書院不由大急,
“那馮家的小娘們不是被趕出去了么,三小姐怎得還不能去書院?”
韓綺聞言瞪大了眼,
“那馮家小姐走不走與我何干系,你……你怎么知道……”
猛然醒悟過來,拿手指頭一指他,
“你……是你……”
是你散布的流言,驚動了山長?
衛武見她明白了過來,不由得意的嘿嘿一笑,心中暗道,
“果然還是我們家三小姐,腦子就是靈光,不過一兩句話就猜到了這事是老子的手筆,看來必也是十分知我之人!”
想到這處心頭莫名一甜。
這他到是誤會了,韓綺卻不是這一世知曉他的,乃是自上一世就知曉他的手段,當初在教坊司里韓綺聽說過不少衛武的行事,他這市井出身的地痞無賴,做事從來不擇手段,在奸黨之中是出了名的難纏,這點子散布流言的手段予他來講便如那彈彈指頭一般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