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些韓世峰也是猶豫了,想了想翻身道,
“睡吧!這事兒明日再議!”
待到第二日起身,一家子坐到前廳用早飯,韓世峰與王氏臉上都有些冷,卻是互不說話,連個眼神兒都不搭,幾個女兒一見這情形便知今日天陰有雨,一個不小心還要打雷帶閃電的,此時還敢蹦跶就是不知死活了,于是連最跳脫的韓紜都老老實實的用飯,不敢多話。
女兒們幾下用罷飯,韓紜拉了韓縵就回后院繡花,韓繡與韓綺卻是出了門坐上馬車,韓繡道,
“昨日夜里只怕是父親同母親吵了嘴兒!”
這樣的情形,她們以前也是見過,實則韓世峰夫妻二人少有臉紅之時,但凡有這情形多半都是因著通州老家的事兒。
韓繡道,
“慧娘的婚事已是辦了,就等著三日回門,娘家這頭還有一場宴,之后大伯父他們便要回通州了,母親何必同父親吵嘴兒,忍一忍也就過了!”
依著這邊的規矩,三日回門的時候,家里的一些近親要與新姑爺吃一場酒的。
韓綺想了想卻是搖頭道,
“只怕沒這般容易!”
依著母親的性子,若是能忍一忍又何必鬧出來,想來是不能忍的!
果然待到姐妹二人下學回家,韓紜拉了韓繡過來房中坐下,
“你們道昨夜里母親為何與父親吵嘴兒?”
“為何?”
韓紜道,
“苗姨娘可是同我講了,原來那韓貴與韓香草想留在京師,一個要父親尋個差事,一個卻是要母親給尋門親事……”
此言一出,姐妹兩個面面相覷,都想起韓香草那性子,韓繡應道,
“她要嫁到京師來也不是不可,只她那性子……”
韓綺卻是想得多些,
“她預備著尋個甚么親,若是小門小戶父親倒也能給她撐腰,若是想攀個高枝……”
那就真要摔死了!
她們姐妹都是京師官宦圈里長大的,見多了逢高踩低的事兒,最是知曉這男女婚事之間,門第是何等重要。
便是那出身低賤又能攀上高枝兒的,哪一個不是姿容出眾,手段了得的,小門小戶的女兒家沒那能耐,最好還是安份些,尋個老實男人嫁了,安安生生過日子才是正理,若是不然……入了那深宅大院,娘家無靠,別人想拿捏你,便如揉面團一般容易,屆時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韓紜也是嗤笑道,
“嫁呀,讓她嫁呀,當真以為這京師是富貴窩,金銀凼,沒那本事小心被人撕巴著吃了!”
這家里倒是為韓香草的事兒吵了一回,都要尋思給她做個甚么親事,卻不想那蔣氏在韓慧娘三日回門之時,卻是自家將事兒給辦了!
蔣氏托的是韓明德的妻子劉氏,
“前頭見著那高高瘦瘦,一身書卷氣的斯文書生乃是誰家的兒郎?”
劉氏想了想問道,
“大堂嫂說的是那一位?”
蔣氏想了想應道,
“便是那正堂里第三桌中坐的一位年輕書生……”
劉氏再想了想,
“哦,大堂嫂可是說的那夏家兒郎?”
蔣氏聞言連連點頭,
“正是,正是,我聽人叫他夏公子!”
“哦,那是夏司丞家里的公子,只他們家來了兩位公子,不知你說的那一位?”
“斯斯文文的那一個……”
“哦,那是他們家二公子,自幼愛讀書,聽說明年要下場科舉呢!”
蔣氏聞言一雙眼兒發亮,拉了劉氏道,
“不瞞老八媳婦講,我瞧中了那小郎君,想給我們香草做夫婿!”
劉氏聞言笑道,
“大堂嫂眼光倒是好,那夏司丞家的二公子是個好兒郎,只不過……”
只不過夏司丞家的這位二公子一心功名卻是無心婚事,慢說是韓香草那樣大字不識,容貌不佳的,前頭說親的還有一位小姐生得是出了名的美貌,那夏二公子都不曾點頭呢!
劉氏直覺這事兒不能成,當下特意將那家里的情形說得重了些,
“那夏二公子是個一心功名的,并不肯成親,前頭幾年都有人說親,沒一個能成的!”
蔣氏聞言更是滿意,笑道,
“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那有哥兒不想妞,姐兒不想郎的,左右是那位夏二公子沒瞧上稱心如意的……”
頓了頓又道,
“老八媳婦,也不是我自夸,我們家香草兒在通州老家,可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好女子,多少兒郎想求娶呢,我同她爹也是舍不得她委屈了,才想在京師給她尋一門親事,這事兒不如你多費費心,讓兩人出來相看相看?”
“這……”
劉氏見這事實在推脫不過,想了想應道,
“這事兒我跑個腿兒倒是沒甚么,只我怕若是不成……”
蔣氏忙道,
“總歸要試過才能知曉,還請老八媳婦想個法子牽一牽線才是!”
劉氏無法只得應道,
“好吧,我且去問一問那夏夫人,只成與不成是不敢包的!”
“能成!能成!好歹你們家老八也是五城兵馬司里的官兒呢,他們家不看我的面子,也要看老八的面子!”
蔣氏只當這城里的都是官兒,卻不知韓明德乃是個無品的小吏目,夏司丞卻是個六品的官兒,論品階人家還更高呢!
劉氏也同她講不清楚,只得無奈點頭,
“大嫂嫂,且等我的信兒就是!”
劉氏果然尋了一日上門探口風,秦氏聽了卻是苦笑連連,
“劉妹妹切莫多心,這事兒不是姐姐我不答應你,只我們家那個犟驢子,一心想考個狀元郎才肯娶親,我是罵也罵過,打也打過,只他就是不松口,讓我也是沒法子!”
說罷唉聲嘆氣,那樣兒不似作假。
秦氏說得乃是實話,家里大兒子早定了親,明年新媳婦便要入門,二兒子卻是咬死了沒有功名,不肯娶妻,家里那老貨也依著兒子胡鬧,如今倒成了她一顆心操得碎了,還沒人領情!
劉氏也跟著嘆氣道,
“姐姐的心思我也是明白,我家里也有三個呢,這眼看著一個個都大了,個個都有心思,有自己的主意啦,真正是輕不得重不得,我也是一個頭兩個大呢!”
兩人說了半日話,劉氏這才告辭從夏家出來。
劉氏一走,夏小妹才從后頭跳出來問道,
“母親,又有人給二哥說親啦!”
秦氏愁得不成,
“可不是么,你說你二哥好好的男兒,怎得就不想成親呢!”
我這好好的兒子,不缺腦子不缺腿兒的,論相貌也是堂堂正正,斯文有禮,怎得就不想娶親了?
難道是讀書讀傻了?
夏小妹笑道,
“左右是姻緣未到,待得姻緣到了,自然便能成就好事了!”
秦氏長嘆一口氣,轉而對女兒道,
“你二哥的事兒我是沒個主意了,你眼看著年紀不小了,也要相看人家了……”
夏小妹一聽立時嘿嘿傻笑,一雙腳卻是緩緩往外挪去,卻聽得母親還在嘮叨,
“……你那性子也是應改一改了,明兒在家里呆著好好學學女紅!”
轉過頭只見得女兒已是一陣風似的跑了……
那頭李氏事兒沒有辦成,便轉頭將秦氏的話又回給了蔣氏,蔣氏聽了很是失望,回頭同韓世同說起,
“瞧著那夏家的二公子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書得極好,以后科舉說不得就是個狀元郎!”
韓世同想了半晌,也是想起來喜宴上見著的那個沉默寡言的少年郎,應道,
“婦道人家沒個見識,你當那狀元郎是那般好得的,想當年四郎乃是老家里出了名的神童,結果不也沒有考上狀元?”
以著四郎的勤奮和天賦,已是韓家百年難得的人才了,也不過考了個二甲四十八名!
蔣氏是不懂這些的,只心里暗暗嘀咕,
“口口聲聲四郎四郎的,你那兄弟就是最厲害啦,就是文曲星下凡啦!就不許旁人比他厲害啦!”
這些話她當然不敢同韓世同講,只是道,
“便是那夏家的二公子考不上狀元郎,他那老子也是個官兒,總比讓香草回通州嫁個泥腿子強!”
韓世同是心疼這個小女兒的,自然也是想讓她嫁個好人家,想起來喜宴之上,那個沉默寡言的少年郎,看著倒是個斯文老實的,家境亦是不錯,想了想道,
“老八畢竟與我們隔著房呢,這事兒還是要四郎來辦才是!”
當天晚上領了一家子過去韓世峰府上時,兄弟二人在書房之中說起了這事,韓世峰正因著此事與妻子嘔氣呢!
倒不是韓世峰想嘔氣,只王氏夫人這兩日冷了臉,都趕了他去苗氏那處歇息,苗氏卻是趁這機會想方設法打消韓世峰留侄兒侄女在京城的念頭,現下的韓世峰再是想為兄長分憂,也要顧忌著一家老小,這正妻與小妾加上女兒們都不喜的事兒,他做起來難免也要躊躇三分。
今日聽得韓世同一說此事,頓時大喜,喜得是香草即然是相中了人家,自然也用不著勞煩自家夫人了,夫人若是歡喜了,自己就不必再受冷臉了!
當下喜道,
“夏司丞家的二公子是個好兒郎,香草的眼光倒是不錯,若是此事能成,倒真是一樁好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