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尤見說動了她,心下滿意,二人又調笑了幾句,這才在巷口分手,韓香草目送李尤遠去,自己才回轉院中,卻是拉了蔣氏入屋,將心里的擔心一講,蔣氏也深以為然,
“七姐兒說得對,你這樁好姻緣確實不對讓人給壞了!”
想了想當下去尋韓世同,
“他爹,不如我們回通州去吧!”
韓世同聞言詫異,
“怎得要回通州去?我正想著讓四郎派人去打聽打聽這李尤的身份,若是能想法子考較一番學問才是最好!”
家里只四郎的學問最好,其余幾兄弟都只略略的識得幾個字,這類事兒自然還是要讓四郎出馬才放心!
蔣氏應道,
“他爹依我瞧著這事兒倒不必麻煩四郎,這鄭家公子本就是通州人士,離著我們也不過八十里地,家里情況自然還是要我們去打聽才是,四郎在這京師如何能知曉?”
韓世同想了想也覺是有理,當下沉呤不語,蔣氏與他多年的夫妻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當下又道,
“四郎乃是官家人,每日公務繁忙,我們在這京師里已是叨擾他良久,前頭我聽說家里我們那四弟妹還同四郎有些爭執,想來也是我們住得久了,惹人厭煩,倒不如我們早早走了,專心去辦七姐兒的婚事……”
如此七說八說,又兼韓香草哭鬧著死活要回通州,韓世同第二日便也同意了!
第三日便親自過去尋兄弟,說是要回通州去了,韓世峰奇道,
“前頭不是說要給七姐兒尋門親事么?這親事還未尋到怎得就要回去了?”
韓世同倒也不瞞兄弟,
“在通州那邊有一戶人家,乃是大戶,家里公子在京師里游學,倒是瞧著不錯,便想著回去通州打探一番,若是能成便將香草嫁在通州了!”
韓世峰初一聽卻是沒有起疑,
“這倒是好事,總歸離著家近,以后有事也好照應,只那戶人家是個甚么光景,大哥可是知曉?”
韓世同道,
“正是因著不知曉,便想回去打探打探,這八字還沒有一撇倒是不急的!”
韓世峰也是想著這兒女親事,自然不能急在一時,且韓世同只說是回去打探,倒是沒有阻攔。之后將此事與王氏一講,王氏聞言大喜,
“終是要走了!”
這廂還歡歡喜喜命婆子備了不少禮物,又親自下廚做了些吃食,讓他們帶著路上吃,如此準備了兩日,到了日子時,韓世峰、韓繡與韓綺還特地告了假,一家子齊齊到城外送韓世同一家。
待到了十里長亭之外,韓世峰領著妻女向韓世同躬身施禮,
“兄長一路平安!回到老家代我向幾位哥哥、弟弟們問好!”
韓世同點頭應道,
“你在京中為官家辦事,也要好自為之才是!”
“是!”
如此一家子將韓世同一家送走,王氏與女兒們相視一眼,都是大大松了一口氣,韓繡背著韓世峰悄聲道,
“但愿她這一回能嫁出去!”
韓紜卻是撇嘴,
“就她那性子,也不知哪一家人倒了霉!”
韓綺卻是眉頭微皺,奇怪道,
“這通州大戶人家公子,怎么會這般巧,同大伯父家有了瓜葛?”
韓綺不由自主想到了衛武,心頭一跳,
“不會!不會是他動的手腳吧!”
想到這處心頭一驚,韓綺知曉衛武不是個好人,長年在街面上混的,害起人來可是心黑手狠著呢,他若是有心行騙,十個韓世同再綁上十個韓香草都不是他的對手,韓香草雖說可惡,但總歸是親戚,又沒有大仇,此乃是女兒家的終身大事,卻是不能將人往絕路上引!
且衛武為何要害韓香草?
韓綺想起來那日里衛武所言卻是半分沒有往那男女情事上想,心里隱隱有些猜測,卻是自己都心里亂跳,并不敢相信,只如今韓香草已是遠走了,事情只能存在心里,不敢妄自胡言!
衛武果如韓綺所料,初時當真是想讓李尤將那韓香草騙到外頭,想個法子賣了,不過轉念一眼總歸是三小姐堂姐,若是做得太絕,讓三小姐惱了倒要自找麻煩!
衛武想了個騙婚的主意!
你當他前頭為何出門?卻是提前跑了一趟通州!
倒是仔仔細細為韓香草尋了一戶人家,這家人正巧也是姓李,家境很是不錯,家中良田不少,也是請了些仆人伺候,家里也確是只有一根獨苗,年方十八,倒是與韓香草匹配!
那家的少爺,人雖生的不缺胳膊少腿兒的,五官也是周正,只卻有一點,這家少爺有些癡傻!
說是傻呢,倒也不算太傻,倒是能吃會睡的,不過穿衣吃飯時常弄錯,要人在一旁伺候著。
這戶人家雖家境不錯,但因著兒子有些癡傻,娶媳婦便不挑剔,只要身子壯好生養,倒是不在乎美丑性格,只要能為自家生下孫子,也是愿意好吃好喝的供著兒媳婦的!
他們家正愁兒子癡傻娶不到媳婦,衛武上門來一講,立時與那當家的主母一拍即合,卻是打定了主意給自家兒子騙一個媳婦來,這頭自有一番安排布置。
衛武也是挑過的,這家里有當家的主母,乃是個厲害的角色,家里家外都是一手把持著,又身子健康,想到韓香草落進這婆子手里,再大的心思也翻不起浪來,若是肯老老實實夾著尾巴做人倒也罷了,若是想動歪心思,自然有人收拾她!
這廂讓那李尤冒充了這家人的兒子,騙得韓世同一家子回了通州,果然派人去打聽,正正落到了李家人設好的局中,打聽出來倒也真是家里富庶,只家里主母有些厲害,韓香草聽了便躊躇起來,蔣氏勸她道,
“這世上那有十全十美的事兒,能個八九分便不錯了,李家公子是個有學問的,以后若是科舉說不得能金榜得中,以后出去做官,你跟著他到外頭伺候,就不必在家里受婆婆的氣了,再等兩年生個大胖小子,你有了兒子傍身,在婆家人面前自然能硬氣,還怕她做甚么?”
韓香草一想倒也是這個道理,便滿心希望的等著李家來提親。
之后李家果然請了媒人上門提親,韓世同立時便點頭答應了,那邊依足了禮數吹吹打打的送了聘禮過來,倒也很是豐厚,卻是讓韓世同一家在眾位親戚面前頗出了一回風頭,只迎親的前一日又派人來送了信來,說是新郎倌兒昨日騎馬太快摔著了腿,明日不能親自來迎親,便派了族里的兄弟過來迎!
韓世同聞言雖覺著有些美中不足,但事已至此卻也只能如此,第二日果然來了一個生得高大的男子迎親,倒是滿面的笑容,見人就行禮,只似乎有些呆懵,遇事不知變通,還要一旁的小廝出面搭話,不過此時此間,韓家人也沒有多想,一家子熱熱鬧鬧將女兒嫁了出去。
只待到韓香草被人八抬大轎抬進了門之后,這洞房花燭夜對著一個沖自己傻笑不已,上來便要抱抱的夫君時,嚇得尖聲大叫,一把推開那傻子,拉開門大叫,
“來人啦!來人啦!家里進賊了!”
這家里的主母聽得喧囂卻是心里有數,帶了人過來一瞧,瞪眼罵道,
“叫甚么叫!那里來的賊,這便是你男人!還不伺候著你男人上床睡了!”
韓香草一心中意的俊俏郎君變成了一個嘿嘿傻笑的傻子,如何肯依,只大叫,
“這不是李郎!不是李郎!這不是我的夫君!”
她那新晉的婆婆卻是冷笑連連,
“怎么不是李郎?怎么不是你的夫君了?這三媒六證俱在,你父母也是點過頭的,你們也是拜過天地的,這就是你男人!”
韓香草嚷道,
“這不是李郎,我的李郎不是這個傻子!”
那婆子雖說生了個傻子,卻是最恨旁人罵自己兒子是傻子,聞言大怒當下吩咐左右人道,
“給我將她扒去衣裳,按到床上去!”
婆子丫頭上來將韓香草給去了衣裳,又有人扶了那傻子過來,硬生生給他們圓了房!
待到第三日韓香草回門時,哭得似個淚人一般,韓世同看著自己那傻女婿也是大怒直呼要去告官,
“你們……你們這是騙婚!我……我要上衙門告你!”
只跟著過來的親家母卻是冷笑連連,
“親家這話說的,雖說你們家有在京里當官的人,但就算是官家人也不能不講禮法二字,我們可是三媒六證,正正經經拜的堂,這婚書可是在呢,上頭寫得清清楚楚,那里是騙婚了?
親家若是……想悔婚也不必扯這些閑話,將聘禮退還,賠償我們的損失即可!”
鄭家這一場娶媳婦倒也是下足了本兒,場面擺得極大,那銀子也是不少,韓世同如何賠得起?
又兼知曉那傻子,傻雖是傻了些,但卻還是未耽擱正事兒,這房都圓了,女兒再退回來也不是完璧了,便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打贏了官司,這東西也是補不回來了!
韓世同心下不由有些躊躇,
“這人人都當我韓世同女兒嫁了一家大戶,若是將這事兒鬧將出去,顏面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