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原來這老頭兒有內城有一座五進的宅子,弄得十分富麗堂皇,有庭有院,有山有水,又有仆從成群,一個個上來都叫老爺,伺候的很是殷勤,待得老頭兒醒來,衛武揪著老頭兒嚷道,
“好你個裝窮酸的老頭兒,我前頭當你可憐還接了你家去住,讓我老娘伺候你,沒想到你竟有樣的身家,你騙得我好苦!”
老頭兒被他揪著領子倒也不惱,應道,
“有銀子,有大宅子又如何,我老婆子去了,兒子女兒也去了,這宅子再好還不是一個空籠子,呆在這里心里難受,倒不如在衙門里還快活些,再說了師徒父子,老子沒兒沒女不靠著你靠誰?”
衛武聞言哈哈一笑,
“有您老人家這句話,小子便知曉怎么辦了!”
從此后出去也不帶銀子了,變著法子摳那王大虎的銀子,老頭兒氣得不成,跳著腳要將衛武逐出門墻,衛武只當是耳旁風,無事便攛掇著老頭子買酒,請了下頭人吃飯,全數讓老頭兒使銀子,王大虎雖說嘴里罵得兇,掏銀倒是爽快。
衛武笑著對韓綺道,
“這老頭兒無兒無女混天過日,總歸要讓他有個盼頭才是,我花的銀子,他心里只有喜歡不會真惱我的!”
王大虎早年喪妻喪子又喪女,縱有家財萬貫也是后繼無人,因而混吃等死,如今有了衛武這么一鬧倒是讓他頹廢的日子,有了幾分生氣!
韓綺好奇問道,
“師父家里究竟是為何只剩他一人,他可曾對你講過?”
衛武搖頭,
“這是老頭兒的傷心事,他不愿意提起,只我隱約聽衙門里的人說過,說是當年辦一樁大案子,手腳沒有收拾干凈,被人挾私報復,將家里人都給殺了……”
韓綺聞言欷歔不已,
“師父他老人家也是真可憐!”
衛武笑而不語,正是因著有了師父他老人家的前車之轍,衛武才將家安在了梧桐巷那偏僻的地界兒,輕易便是衙門里的人也不知曉他的住處。
做他們這一行雖說是入了公家門,但難擔不會遇上那喪心病狂的仇人會報復家人,總歸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
二人在這車廂之中竊竊私語半晌,眼見得快到柳條巷子了,衛武才跳下了車,韓綺這廂領著桃李回轉府中,見過母親與姨娘之后便回屋中讀書練字,桃李取了繡活坐在一旁,只繡幾針便抬頭看一眼韓綺,那欲言又止的模樣,惹得韓綺回頭來看,笑了笑問道,
“你可是想問今日車上之人?”
桃李咬唇想了想道,
“姑娘,孤男寡女獨處一處總歸于閨譽有損的!”
韓綺想了想應道,
“即是讓你瞧見了我也不瞞你,他與我確有私定終身,父母長輩也是不知的,到如今這家里只趕車的忠叔與你知曉此事,你也不必害怕,這事兒若是出了紕漏自有我來擔當,你一切只作不知情便是了!”
桃李聞言急道,
“三小姐,奴婢……奴婢不是怕受責罰,只這樣私相授受,于禮不合,對小姐也是不好……”
韓綺擺手道,
“你所說的我自然是知曉的,此事我有分寸,你只要管好嘴巴便是了!”
桃李所言她何嘗不知,只她也不知為何與衛武成了如今這模樣,細想起來竟是不知不覺之間,便讓這廝登堂入室,到如今身陷其中,想要抽身已是千難萬難了!
韓綺想起衛武一雙黑亮的大眼兒,不由深深嘆了一口氣,心中暗道,
“我若是現在將銀子還他,給他來個一刀了斷,還不知他會如何呢……”
韓綺兩世為人,對衛武只怕比他自己都更知曉,這廝如今同前世一般,外頭都是一派豪爽義氣,予人爽朗大氣之感,實則內里仍是那十足的小人混混,慣來的睚眥必報,若是自己當真撇下他,另嫁他人……
怕只怕自己剛嫁人便要喪夫了!
前世里衛武發跡之后,旁人都說他對同在街面上的混的兄弟們極是照顧,買房置地好不慷慨,可混街面上那些仇家卻是再無人提及,細問起來竟一個個皆無了音訊,若是有心人仔細想一想便可猜出這中間的蹊蹺來,由此可見衛武辦事如何即得名又得利,卻是兩樣不會耽誤!
衛武那頭可是不知三小姐那小腦袋里,曾閃過要與他一刀兩斷的念頭,這廂卻是顛顛兒的去了那福慶街,上街的念古齋,他甫一進去立時就有人認出他來,掌柜的出來拱手道,
“衛爺,久不相見一向可好?”
衛武笑瞇瞇還禮道,
“倒是還好,掌柜的生意可好?”
掌柜的讓小二的奉了上好的茶葉待客,二人坐下客氣幾句,那掌柜的知他無事不登三寶殿,便再不廢話開門見山問道,
“衛爺這回過來要是有事?”
衛武笑道,
“不過有一位朋友成婚,想送一方硯臺做為賀禮!”
掌柜的聞言點了點頭,回身進去不多時手托了一個盤子出來,里頭放了幾塊硯臺,
“這些貨乃是新近收上來的,您且上眼瞧瞧……”
衛武在那念古硯中呆了半個時辰,出來時手中拿了一個包好的禮盒,待他身影消失在街口,那店里的小二才問道,
“掌柜的,那可是前宋的龍尾卵石硯,放到外頭可值百兩,怎得您就白白送與此人了?”
那掌柜的沉下臉喝道,
“你知曉甚么,你且記得此人若是再來店里需得好生招待就是!”
“是!”
掌柜的回身將那盤中的硯臺又端了回去,
哼!這衛武以前在京師地面上便是有名的混子,如今也不知為何混入了錦衣衛,這街面上的多少事他都心里有數的,似他們弄古玩的好些東西不是從正路來的,若是這小子有朝一日想翻臉整治人,那可是一整一個準兒,不好好供著難道還敢得罪么!
第二日衛武一大早守在書院大門前將硯臺給了韓綺瞧,韓綺只瞧了一眼便喜道,
“好硯,瞧著倒似前朝的,總算是你有本事,這樣的好硯臺,便是我們遇上了只怕也買不起的,想來價格不便宜吧!”
衛武自不好說是自己憑著錦衣衛的名頭白得的,只笑說,
“這硯臺好是好,不過卻太小了些,價格并不算得貴,只勝在我有門道,若是你們去必然是尋不到的!”
那一條街上的古玩鋪子真正的好貨多不放在外頭,似她們這樣的外行人過去,必被人用假貨糊弄。
且哪里來的那么多的好東西,實則很多來路都不正,不少是賊臟又或是坑里的東西。
自然還有那起子敗家子兒想偷了家里的東西賣,又怕長輩們知曉了,便先取出來讓古玩鋪子仿著做一個,之后來個貍貓換太子,將真品換了銀子花用,假貨放回家里的庫房的事,不過這乃是少數。
這其中的齷齪事兒極多,衛武雖知曉也不好同韓綺細說,只笑問她,
“你可是喜歡硯臺,若是喜歡我那朋友處還有好幾個,我瞧著品相都不錯,還有兩三個都是前宋的,不如都買了來給你用?”
韓綺心下大動,想了想又搖頭道,
“罷了!”
父親也是文人,對這東西自也有鑒賞的,若是弄一塊帶回家去,讓父親瞧見了她便說不清了!
她神色變化,衛武瞧在眼里自然也知曉緣由,當下笑著湊到韓綺耳邊道,
“似這類東西我多的是門路,三小姐若是以后嫁了我,我們那小院兒里你愿意擺多少便擺多少,用一個摔一個,都不帶心疼的!”
韓綺聞言小臉微紅瞪了他一眼,接過那硯臺,
“時辰不早了,我要進去!”
急步含羞進去,衛武看著她背影消失不見,這才笑瞇瞇轉身去尋癩痢頭幾個。
待到董先生與楊先生成婚之一日,眾學生皆去賀喜,夏小妹見了那硯臺便問,
“我雖不喜讀書但也知曉是好東西,你從何處得來的!”
韓綺笑道,
“托了衛武去尋的……”
夏小妹聞言很是羨慕,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盒子,
“我也不知買甚么,只送了一根銀釵子,倒是比不上你的好,那衛武對你倒是真用心了!”
不過是先生的賀禮也肯親自去尋,不是看著綺姐兒的面子又是為了誰?
韓綺應道,
“那是你不肯開口,你若是去問朱佑君想法子,比這更好的都能尋來!”
一句話倒是將夏小妹的心思勾了起來,卻是無心去想衛武與綺姐兒的事,心中卻在暗自思量,
“今兒他約我說話,也不知有何話要說……”
繼而又想道,
“管他要說甚么,左右今兒我是打定主意要好好問問他,若是他愿意娶我,我便嫁他,若是不愿意……”
不愿意又當如何,夏小妹卻是不敢去想!
二人到的董家,卻見得早已是賓客滿座了,因著董媛與楊濬都是大齡成親,楊濬家中雙親早逝,一切都是由山長做主,關長風眼見得與學生同齡之人,孩子都是滿地跑了,心下也是著急,因而前頭問名納彩等等皆趕得很,籌備婚禮不過二十來天便辦成了,董家也是著急女兒出嫁,如此作派也是連連點頭的份兒,兩家都是半分沒有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