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眾人這廂伺候著我們這位不知應叫殿下,還是應稱陛下的小爺用罷了早膳,劉瑾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朱厚照,
“陛下,外頭還有一大堆事兒等著您定奪呢,我們不如開了東宮的宮門吧!”
一說起外頭,朱厚照便是一陣心煩,擺手道,
“不去!”
他乃是千嬌萬寵長大的,從來未曾吃過苦頭,雖心里也是知曉這般躲著不是法子,也不想讓夏小姐看輕了自己,但當真要出去面對朝臣們時,想到那一堆聽著便無比頭大之事,心中又生出了畏懼來,不由又退縮了!
正說著話,外頭有小太監來報,
“陛下,太后娘娘來了!”
說起這太后娘娘也是被自家兒子給坑了,按理說弘治帝駕崩,自家兒子乃是新帝,張皇后就是張太后,無奈自家兒子也不知發得那門子顛,生生不肯繼承皇位,張太后才失丈夫,又被親兒子這般折騰,當真是日日以淚洗面,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天天來勸兒子,但她勸也不得法,說上兩句就哭,朱厚照是不勝其煩索性連親娘也不見了!
因而朱厚照一想到自家親娘那一張淚水漣漣的臉,便是一陣頭大,更是擺手道,
“不見!不見!誰也不見!”
大聲吩咐眾人,
“把宮門給孤關死了,誰也不許進來!”
劉瑾幾個面面相覷,都不知所措,朱厚照跟著的幾個太監就劉瑾最得勢,當下個個都拿眼去看他,劉瑾無奈道,
“如今是陛下最大,自然是陛下說了算的!”
當下果然緊閉了宮門,張太后不能其門而入,又對著宮門大哭了一場,張太后一走,緊跟著又是閣老們過來叫門,朱厚照也是不見的,之后又有各位皇親,朝臣前來跪門,朱厚照還是是不見的。
這通報的小太監一撥接一撥的到了寢宮門前,又被打發了出去,朱厚照呆坐在寢宮之中,想坐著哀悼一番親父也是不成,雖說劉瑾幾個將人都給擋在了外頭,但外頭的聲兒卻是一絲不漏全數傳進了耳里。
“劉公公,今兒來的朝臣更多了,還有那些個御史,這在宮門外都跪一地了,還有幾個在磕頭呢!”
“去去去!磕死一個少一個,別讓他們來煩陛下!”
“劉公公,不成啊,那幫子書呆子當真是拿腦門兒跟漢白玉的石頭較起勁兒了,那一個頭磕下去……都見血啦!”
“見血找太醫呀!找咱家做甚么!”
“劉公公,劉公公,是當真不成了,左僉都御史劉赫當場就磕昏過去了,那血喲流了一地,看著可是嚇死人啦!”
“哎呀呀!這先皇才駕崩,新皇還未登基,鬧出這樣的事兒來,傳出去可如何是好,可不能讓人死嘍……”
如此這般,朱厚照在里頭聽得是煩不勝煩,越發是不想出去,索性跑到榻上扯了被子蒙住頭,好不易這一日熬了過去,外頭總算是清靜,朱厚照才得空取了懷里的信又看了一遍,心中暗道,
“若是這時節能出宮就好了!”
只如今這情形他躲在東宮里已是十分不該了,再來個落跑就真是不當人子了!
想到這處不由在被窩里大大的嘆了一口氣,突然靈光一閃暗道,
“衛武那小子不是在錦衣衛當差么?我旁人不能見,見他倒是容易的!”
想到這處精神大振,翻身起來沖外頭叫道,
“來人!”
外頭劉瑾應聲進來,
“陛下!”
“去把牟斌給孤叫來……要悄悄的找來,不許驚動任何人!”
“是!”
如今朝中幾位重臣正守在先皇靈前呢,小太監自東宮中跑出,尋著牟斌悄聲道,
“大人,陛下召見,陛下吩咐了讓您切勿聲張!”
牟斌聞言忙點頭,看了看四周無人注意,這才悄無聲息的跟著小太監出去,到了東宮果然見著一身白衣的朱厚照,
“陛下,召微臣不知有何事吩咐?”
朱厚照也不同他多話,
“你把衛武給孤召進東宮來,孤要同他說話!”
牟斌聽他左一個“孤”右一個“孤”的,心里暗暗叫苦,
“這位小爺是要鬧那樣,這是當太子爺當上癮了,當真不想做皇帝了么?”
心里想著,面上卻是不顯忙應道,
“微臣遵命!”
當下果然出去召了衛武,衛武今日不當值還在錦衣衛衙門里補眠呢,聽得指揮使大人緊急召他入宮,也不知是發生了何事,忙起身讓王大虎先在傷口上抹了藥,又仔細包扎好之后,才換一身衣裳出來,急忙忙往皇宮而來。
到了宮門前,早有人接應,帶了他直入東宮,直到見著滿臉憔悴的朱厚照,衛武才知原來是這位小爺召見自己!
朱厚照見著他立在那處,只當他還不知自己的真實身份,當先開口道,
“衛武,你想不到是孤吧!”
他這一出聲,衛武立時便知曉這位小爺還不肯認這皇帝呢,面上卻是做出一副又驚又懼的模樣,
“你……原來……啊……”
這廂上前一步磕頭道,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此言一出,劉瑾等人又驚又怒,一聲大膽還未叱出口,卻聽得上頭的小爺喜道,
“衛兄,你果然是我的好兄弟!”
他不想做這皇帝,可這宮中人人都叫他陛下,只衛武進來只稱千歲不稱萬歲,果然是好朋友知曉的心思!
說罷親自下去扶衛武,這廂又踩著一地,劉瑾等人驚掉的下巴,歡歡喜喜拉著他便往那窗邊的榻上去,衛武不動,只拿眼掃向一旁立著的大小太監們,朱厚照會意一揮手道,
“你們都下去吧!”
待得眾人依言魚貫出去了,朱厚照剛伸手要拉衛武坐下,衛武忙躬身行禮道,
“殿下!微臣不敢!”
朱厚照嘆氣道,
“我在宮外頭就只你們幾個朋友,你乃是與我最投契的,如今你也只當我是皇帝,再不肯同我做朋友了么?”
說話時語氣十分失落,衛武見他一口一個你我,一口一個兄弟,便知他這是還當在外頭書院那會子呢,想了想,當下一撩袍子,跪了下來對朱厚照道,
“微臣原先不知太子殿下身份,曾數次冒犯殿下,實在該死,還請殿下責罰!”
朱厚照見他這模樣不由大失所望,
“你這又是做得甚么,又不當我是朋友了么?”
衛武聞言對朱厚照道,
“天地君親師,君在前頭,于公您乃是太子殿下,以后又是國君,微臣只是一個小小的錦衣衛小旗,自然應先拜在前……所以還請殿下恕臣之前不敬之罪!”
朱厚照忙道,
“不知者不罪!孤不怪你!”
衛武又道,
“論過公之后,便是論私了,即是殿下還當微臣是朋友,私下里還望殿下恕臣言語不敬之罪!”
朱厚照聞言點頭道,
“這個不必計較,孤要的就是你還像以前一般說話!”
衛武得了這準話兒,這才應道,
“多謝殿下!”
言罷起身,朱厚照忙問道,
“如此我們還是同以前一般了么?”
衛武心頭暗想,
“這怎么可能,上下尊卑不可廢,你乃是君,我乃是臣,自然不能再同以前一樣了!”
只面上他卻是不顯,應聲道,
“一切……自然是殿下說了算的!”
朱厚照滿意點頭道,
“那我們便還是朋友!”
這才拉了衛武坐下,嘆氣道,
“衛兄,我在這宮里正難熬著呢,便想叫你來說說話!”
衛武應道,
“殿下如今疼失至親,自然是心里悲痛的,只可惜這不是在宮外,要不然讓微臣請殿下吃一頓酒,也好一醉解千愁!”
朱厚照聽了嘆道,
“衛兄還是你最懂我呀,那幫子人急吼吼的就想著讓我登基,沒一個為我著想的!”
說話間那神色又是委屈又是郁悶,一派要拉著他大訴苦水的模樣,衛武何等精明,見得這情形便明白了八九分,當下心頭暗道,
“前頭是太子殿下時,不敢太過親近,倒不是不想抱這大腿,只上頭還有一位皇帝呢,若是做得太過,反倒要招禍,如今他自揭身份,又有與我親近之意,便是合該我有此運氣,同皇帝陛下不打不相識,若是伺候好的,以后說不得升官發財便靠這位了!”
轉而又念起了韓綺來,
“虧得是三小姐提點,知曉了這位爺的身份,才叮囑我要小心的結交著,不然那來今兒這一遭!”
他在心中感激韓綺,念頭電轉,朱厚照卻不知他心眼兒如何打轉,拉了他到榻邊坐下,苦著臉嘆氣道,
“我特意叫牟斌召你進來,就是想讓你同我說說話,兄弟如今心里正煩悶著呢!”
衛武擺出一派洗耳恭聽的架勢,
“朱兄,有何煩悶之處盡管道來!”
朱厚照嘆氣道,
“我不想做這皇帝!”
衛武聽了一咧嘴,
“這般好的事兒,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只怕大牙都要樂掉,為何到朱兄這處卻成了苦事?”
朱厚照愁眉苦臉道,
“我自小便性子散漫最不喜的就是規矩,更不受人管束,讓我每日里老老實實在御案后頭批閱奏章,聽朝中那些老頭子們嘮叨,只怕不出三月便能要了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