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這乃是沈管事的家事,又有王府里不少人都是知曉內情的,那沈春花本就是個水性楊花的性子,待字閨中的時候便與府里的下人勾勾搭搭,如今聽說陸子玉剛死沒有多久,她便再嫁,倒是半點兒不奇怪,因而眾人只是背后議論,倒也無人去細查這新郎君是甚么來歷!
因著沈春花是再蘸,倒也沒有多聲張,不過這宅子里布置了一番,擺了幾桌酒席,卻是沈管事出面請了王府里幾位相熟的管事,過來吃酒。
前頭趙九廷將那沈管事弄進了自己的臥室之中,關在那大柜子里,無事時便將他揪出來詢問,卻是將這姓沈的祖宗十八代都摸了個清楚,周邊認識的人也是讓他悄悄指認了,趙九廷當真是學甚么像甚么,如今扮起沈管事來,便是親生的女兒春花都瞧不出破綻來!
這廂趁著女兒成親,又將這一干管事的請來,卻是憑著沈管事的描述,又有下頭人唱報,將這一應人等一個個對號入座,想著將人給認全了,就等著以后錦衣衛抓人時,好不錯漏了一個!
這頭又在婚宴之上將自家的新女婿引見給眾人認識,如此這般這位楚煜林,楚公子便算是大家都認識了,按著老沈以前的套路,自然便是推了女婿出面接手之前的生意!
眾人見這姓楚的小子,生得人才出眾,又有談吐倒也不凡,不由個個心里暗道,
“這老沈生得了一個水性楊花的女兒是不假,但這尋女婿的本事也是真不錯,也是虧得有一張標致的臉,讓這些小子們色迷心竅,甘心給老沈做傀儡驅使!”
從此,這位楚公子便開始全盤接收沈管事的生意,確是年輕腦子靈活,不過一月時間便將這些生意打量的井井有條。
卻說南昌寧王府的書房之中,按著規矩每月的生意賬本上報,寧王端坐在書房之中,翻看賬本一看,立時十分高興,吩咐人道,
“來人!召那沈光回王府見本王!”
“是!”
這廂召了沈光回府,他卻是帶了自家那女婿一起來見寧王,
“王爺,小的給王爺請安了!”
沈管事在書房之中見得寧王,立時倒頭就拜,一旁的楚煜林也跟著行禮,寧王笑瞇瞇道,
“你們都起來吧!”
沈管事領著女婿起身,這才能空瞧了一眼寧王,只見得這位與當今圣上同一個祖宗的王爺,生得卻是朱厚照大大的不同,朱厚照那是白臉俊俏,這位王爺卻是國字臉,濃眉豹眼,絡腮胡子,身形也十分高大,倒是一派威武的形像,這個樣子若不是在王府的書房,而是在那城外的青龍山上,那便是一個落草為寇的山賊王。
寧王這廂笑著對沈管事道,
“沈管事辛苦了!”
他生得威猛,說話也是聲音粗壯,雖是笑瞇瞇的說話,卻給人兇惡咆哮之感,實則他的性子確是有些暴虐,曾有小妾因著言語不慎引他發怒,被他用鞭子生生抽死的事情。
沈管事很是拘謹的應道,
“為王爺辦事,小的不敢言辛苦!”
寧王很是滿意他的謙卑,又瞧了瞧同樣垂頭的楚煜林道,
“這個……可是你那新女婿?”
沈管事應道,
“回王爺話,正是小姐剛嫁的夫婿,因著以后的生意多要他出面,便帶了他過來給王爺請安,讓他聆聽王爺的訓誡,也好感念王爺的恩德!”
寧王聽了更加滿意點頭道,
“沈管事如今倒是越發會辦事了!”
“不敢當王爺的夸獎!”
“嗯!”
寧王上下打量這楚煜林,
“果然是一表人才……”
頓了頓又問道,
“多大年紀?是哪里人?”
楚煜林的身份乃是錦衣衛一早安排好的,自然是毫無破綻,這廂講出來也是有條有理,半分聽不出問題,寧王雖久居南昌但他即有野心,自然會想法子派出人聽京師的情形,聽那楚煜林來自京師楚家,不由笑道,
“楚氏乃是大族,自前朝便有了,沒想到你倒是出身大家!”
楚煜林忙道,
“回王爺的話,小子雖說出身楚氏,但并不是嫡枝,且早些年便分了出來,如今出來走動也不敢宣揚,怕是小子平庸,失了家里的顏面!”
寧王聽他談吐,覺著果然不愧是大家教出來的,便是庶子也是氣派不凡,心里更是滿意,同他又說了兩句,便對沈管事道,
“你如今辦事越發的好了,差事做得不錯,自然是要賞的!”
說罷讓人端上百兩銀子來,對二人笑道,
“好好干!本王不會虧待你們的!”
“是!謝王爺賞!”
翁婿二人回去果然好好辦事,又待了半個月,錦衣衛已將這寧王府私下里干得勾當,都摸得差不多了,沈管事又求見寧王,卻是密告一樁好事,
“王爺,小的那女婿雖說是家里的庶子,但他有位叔叔乃是楚家嫡枝里的一位人物,據說不日便要來南昌府,王爺可是想見一見此人?”
寧王聞言奇道,
“這人有甚么特別之處?本王為何要見他?”
沈管事呵呵一笑道,
“王爺即知那楚家是大族,也應知楚氏多年積累的財富已至不可思議的地步,又有名下諸多產業,其中工坊的工匠甚至還可制作火器與兵器,王爺……若是能令得楚氏與我們合作,何愁王爺大事不成?”
寧王聞言眼前一亮,點頭贊道,
“沈光,你果然是忠心為主的!”
負手在書房里轉了幾圈,一揮手道,
“即是如此本王便見一見他……”
想了想道,
“就在瓊花館里見吧!”
如此這般,寧王就在那贛江邊的瓊花館里見著了那楚東城,只見這位楚東城也是位身形高大的中年漢子,生得相貌堂堂,行止十分有氣度,見著喬裝而來的寧王便拱手哈哈大笑道,
“久仰朱爺的大名,只一直無緣得見,今日倒是一償夙愿,實在幸哉!”
寧王此人向來自詡英武,自覺他便是這大慶朝中難得的英雄人物,便最是喜歡結交英雄人物,見得這楚東城這樣人才,心里倒先生了三分親近,當下也不擺那王爺的架子了,作是豪邁的拱手道,
“楚先生,朱某也是久仰大名!”
楚東城請了寧王上座,二人在這高樓之上面江而坐,一面吃酒一面說話,寧王與這楚東城呆得時間越久,倒是越發對此人欣賞起來。
此人看談吐舉動確有世家子的作派,但說起話來即可引經據典,陽春白雪,又能世俗俚語,下里巴人,偶爾還要爆些粗口出來,只卻半分不讓人生厭,反倒覺著此人豪爽大氣,與眾不同。
寧王自來便被關在南昌府中,也沒見過多少了不得的人物,乍一見這楚東城便立時被其氣度折服,又因著其背后的楚氏家族,便生出了結交的心思。
于是之后十日,二人是日日見面,相談甚歡,說起天下大事,論起古今英雄來更是十分投契,只覺字字句句都說到了對方心坎上一般,十日下來寧王對楚東城亦是推心置腹了!
這一日又說起如今的朝局,寧王便言道,
“如今的朝廷腐敗無能,百官尸位素餐,偏那新上任的皇帝又是個年少荒唐的……”
當下細數起朱厚照自小來做的種種頑劣之事,楚東城聽得連連點頭道,
“確是如此,朱兄遠在南昌都已聽聞今上種種劣跡,我等在京師自然知曉得更加詳盡,據說今上自小貪玩,十好幾的年紀,竟是連字都不認識幾個,成日價只知走馬斗狗,據說今上有一只蛐蛐,名曰無敵威武大將軍,號稱斗遍京師無故手,今上十分喜愛,竟為小小一只蟲子制了黃金屋子居住,專僻了一間宮殿,命若干宮女太監伺候,每日里飲的水都是玉泉山中取來的山泉水……如此荒唐,真正是……真正是不當人君!”
他說朱厚照不配做君主,真正是說到了寧王心坎之上,聞言連連點頭道,
“楚兄所言甚是!想當年太祖打天下何其艱難,又有多少功臣良將血灑沙場,換來這萬里疆土,如畫的山河,卻是沒想到傳到如今,竟出了這樣一個不肖子孫,也不怕太祖爺知曉了,從墓里跳出來砍了他!”
“正是……”
楚東城也是義憤填膺道,
“如今連年災禍,前年山東鬧蝗災,去年黃河又決了堤,多少百姓受苦,無數生靈涂炭,而那坐在紫禁城中的皇帝陛下,竟然不聞不問倒要操心他那小蟲兒的吃喝,將它供在那高高的殿堂之上……簡直荒謬,糊涂透頂!”
二人在這處大罵遠在京城的正德皇帝,頗有同仇敵愾之感,寧王更覺對方是自己的知己,又有兩杯酒下肚,便對著江面搖頭嘆聲連連,楚東城見狀便問道,
“朱兄為何現此悲憤之色?”
那寧王應道,
“國事頹廢至此,令朱某想起當年之事了……”
楚東城聞言追問道,
“朱兄想到甚么當年之事了?”
寧王應道,
“遙想先祖當年,與太宗一起靖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