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綺忙陪笑道,
“那里!那里!我……我這是怕人摔壞了,讓你惹上事兒!”
衛武哼道,
“放心!死不了!”
他們兄弟出手自有分寸,摔不死這小子,但在家里躺上三五個月那是一定的!
正說話間,癩痢頭從下頭竄了上來,手里拿了一張熱氣騰騰的帕子,在那上了厚漆的扶手上來回擦了幾遍,眼見得熱氣一閃而散,再伸手去摸時油已經沒有了,待得一時三刻風一吹,那扶手上便沒有任何痕跡了!
衛武滿意的點了點頭,對韓綺哼道,
“回去報信兒!”
韓綺此時不敢捻他的虎須,乖乖應了一聲,回去慌慌張張的拉開門道,
“母親!張世兄摔到樓下去了!”
此時那立在一旁的落英被衛武惡形惡狀的樣兒早已嚇得傻了,呆呆立在那處看自家小姐一臉惶急的扯謊,卻是嘴唇蠕動想要說話,被衛武一個戾氣十足的眼色止住,只能緊挨著墻立著,把嘴兒閉的嚴嚴地。
王氏與那劉氏在房里也是隱約聽到了吵鬧之聲,卻只當是下面客人多,人聲嘈雜罷了,此時聽得韓綺說張宣摔到樓下去了,嚇得忙跑下樓去,她們出來時,衛武早已閃入乙房之中不見了蹤影。
張夫人與王氏下來,果然見得那張宣也不知怎么摔得,竟是摔到了酒樓外頭,仰面朝天的躺在路邊,腦袋歪到一旁,臉上還有血跡,嘴里吐了白沫,也不知是死是活!
劉氏一見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提著裙子三步并兩步的跑過去,正圍觀的眾人一見忙呼拉一聲閃開,看這位打扮貴氣的夫人抱著兒子叫嚷道,
“我的兒啊!”
王氏忙跟著過去瞧,卻見劉氏竟拼命搖晃張宣,嚇得連喊住手,
“摔傷之人可不能如此搖晃,小心錯了骨頭!”
劉氏也是武將之家出身,知曉些跌打外傷的救治法子,聞言猛然想了起來,忙松手將兒子平放在地面之上,伸手去探他鼻息,倒是有氣的,應是摔昏了,劉氏這才松了一口氣,忙吩咐身旁的人道,
“快!快送去尋大夫!”
那九珍樓的掌柜的也出來,忙叫幾個小二出來,眾人七手八腳將那張宣抬上一塊門板,令其平躺在上頭,便往那不遠處的醫館送去。
王氏自然是要跟著去的,轉頭吩咐從對面鋪子里跑出來看熱鬧的二女兒道,
“把你三妹妹送回家里去!”
韓紜點頭,姐妹二人目送著王氏跟著過去,二人上得馬車來韓紜卻是支肘托腮疑惑道,
“這可真是奇了……這九珍樓每天人來人往的,沒見一個人從樓上摔下來過,怎得這張宣便會從上頭摔下來了?”
這也太背了吧!
韓綺此時正神思不屬,聞言只得勉強笑笑應道,
“許是一時腳滑了吧!”
韓紜更奇了,
“即便是腳滑也只從三樓摔到二樓便是了,怎得還會又從二樓摔到一樓去,還從一樓摔到了門口去?”
那木梯子從三樓下來還有走上七八步才能又下到一樓去,中間那么長的一段路,一樓也是同同樣的,難道那張宣是滾過去的?
這就更背了吧!
韓綺還是笑笑道,
“許是一時巧合,當真讓他給滾下去了!”
韓紜想不明白便索性不想了,只是哈哈一笑道,
“他摔了倒也好,我瞧著那小子就不是好人,這下子你們的婚事多半是不成了!”
馬車之上韓綺與落英的嘴角都同時一抽,心中暗道,
“這婚事若是當真敢進行下去,只怕張宣那條小命都會不翼而飛了!”
馬車一路搖回了柳條巷,韓紜看著天色不早,便要回轉梧桐巷了,韓綺送了她到門口,待得二姐姐上了馬車,才對一旁欲言又止的落英道,
“落英,我知曉你要說甚么,此事你且爛在肚子里,以后你便明白了!”
落英咬唇半晌點頭道,
“是,三小姐!”
韓綺看著韓紜的馬車緩緩駛離,回轉頭來卻不回府,只領著桃李順著巷子往深處走,拐過角是一處死胡同,果然見得一人正抱胸斜依在墻角處,拿一雙大眼瞪著她,韓綺見著他那滿臉的醋樣兒,不知為何,竟覺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回頭對桃李道,
“在那頭替我瞧著!”
桃李依言退了下去,韓綺上前兩步沖衛武柔柔一笑道,
“武哥,幾時回的京城?”
衛武聞言卻是翻著白眼兒道,
“昨兒回來的,今兒過來尋你,倒是沒想到三小姐竟是出門相看人家了……”
頓了頓酸氣沖天的問道,
“怎得……可是定下日子,預備哪一日出嫁啊?”
韓綺聽得心里越發好笑起來,也不應他的話,過去上下打量一番,
“氣色倒是不錯!”
衛武見她不應,越發氣惱,恨恨道,
“我不過走了幾個月,你便要相人家了,若是再隔一年半載的回來,你豈不是都嫁人了!你……你……你這是置我于何地!”
韓綺聞言歪頭,眨著眼想了想道,
“這個……我好似也沒明白呢!”
衛武聽了立時只覺一股子熱血往上涌,抖手指了她,
“你……你……你……”
“你”了半晌,也不見下文,拳頭都捏得咕咕作響了,也不見他有何動作!
韓綺忍著笑湊過去,犟著小臉問道,
“你……你待怎樣?”
說著抬手拉了他的衣領往下扯,衛武氣得肺疼,有心不理她,可脊梁骨不聽他的話,三小姐一拉,它便自家乖乖的彎了下去,韓綺眼見著他腦袋湊了過來,
“波……”
一聲,重重親在了他的唇上,親得衛武一愣,整個人瞬間如那被戳破的氣囊,腰也彎,胸也癟了,手也松開了,眉角也垂了下來,嘴角卻止不住的往上翹,口里卻傲嬌道,
“你……你做什么?”
韓綺又親了他一口,又湊過去在他耳邊低低一聲道,
“武哥!我想你了!”
衛武心里便是噗嗤一聲,那肚子里最后的一點兒怒氣立時傾泄而出,只剩下唇上的那一點甜讓人回味無窮,不由舔了舔唇哼哼了兩聲,韓綺會意又踮起腳親了他一口,這一回卻是被他伸手摟了小腰,四唇相接吻了個扎實。
半晌……聽得那頭的桃李連連咳嗽,衛武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放開她,遠遠瞪了桃李一眼,就聽得韓綺奇怪道,
“武哥長高了!前頭出京時我還能到你肩頭呢,怎得現下又只到胸口了!”
衛武笑應道,
“出去練功練得勤,是長高了些……”
話音未落想起正事兒來了,立時便板了臉哼道,
“少要顧左右而言他!還不快快講來……今兒為何要去相看人家!”
韓綺嘆道,
“那是母親在閨中的蜜友,早前跟著丈夫在寧夏當千總,之后調回京里來,因著家里兒女年紀相當便想做這門親事,我原是打算著今兒過去一趟便想法子拒絕的……”
實則即便衛武不出手,她自己也能想法子讓王氏打消念頭,只衛武鬧了這么一出,那張宣慢說是相人家,只怕是連科舉都不成了!
衛武聞言心下稍緩,哼了幾哼道,
“那小子一看就不甚好東西!”
那有頭回見面就約了人家小姐出城私會的,就不是個正經東西!
韓綺點頭道,
“武哥說的極是,他前頭一雙眼只盯著桃李瞧,我也瞧著他不是好東西!”
衛武見韓綺順著自己的口風罵那張宣,心情終于是陰轉了晴,臉上也帶出了喜色來,拉著韓綺的手問道,
“我這趟只回來呆上半月,之后還要下南昌府的……”
韓綺問道,
“那差事辦得如何?可是順利?”
衛武便同她細講了講南昌府的差事,韓綺聽了卻擔心道,
“易容雖好,但落在內行人眼里,難免還是有破綻,要是被寧王發現當如何是好?”
衛武笑道,
“三小姐放心,趙叔的易容術已是出神入化,對付區區一個寧王不在話下,他瞧不出來的!”
韓綺卻還是皺眉道,
“他乃是堂堂王爺之尊,手下想來必是能人輩出,你還是要小心些為好!”
衛武笑瞇瞇道,
“放心!那寧王自視甚高,自覺才智高人一等,早已將我扮的楚東城看得分明,卻是半分沒有懷疑我的身份……”
他這一趟回來,一是為私,二自然是為公,卻是仗著錦衣衛的身份,在楚氏家族之中將這楚東城的身份作實了,拿到楚家文書印信,為以后繼續忽悠寧王做準備。
二人在這巷子里又說了會子話,眼見得桃李在外頭連連催促了,這才依依不舍的分手,衛武臨走對韓綺道,
“我還會在京里呆上半個月,一有空便來瞧你!”
韓綺點頭應道,
“我等你!”
這廂立在原地,見得他打馬離去,才領著桃李進府里去了。
待韓綺回府不過一柱香的功夫,王氏便回來了,韓綺見得她神色有些陰郁,便上頭行禮問道,
“母親,不知張世兄可好?”
王氏應道,
“摔斷了兩根肋骨,腦袋后頭起了一個大包,其余倒是無礙……”
這傷已是極重了,科舉是不能應試了,張夫人哭得死去活來,王氏勸了許久才將她勸住,心下也有一絲愧疚,總覺著今日若是沒有相看的事兒,那張家五公子也不至會有此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