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等得就是他這一句話,聞言神色微斂,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自然是應當還的,不過……這事兒你要自己去同你兄弟說清楚,銀子你是借來做甚么,不能有半點隱瞞……”
夏文耀忙應道,
“兒子自然應去向兄弟說明的!”
秦氏滿意的點了點頭,
“嗯!你預備怎么還你兄弟的銀子?”
夏文耀忙應道,
“待得手頭寬裕了,立時就還!”
秦氏卻道,
“你兄弟只那么點兒銀子,你還忍心騙他給你,你也別說甚么有銀子便還……”
說著頓了頓道,
“這事兒為娘做主了,你每月里有個散銜武騎尉的十六兩銀子,一個月十兩銀子給你兄弟……”
夏文耀立時苦了臉,
“娘,這……我在五城兵馬司的俸祿本就不多,這眼看著蔣氏肚子一天天大了……”
秦氏瞪眼道,
“你們吃住都在家里,不用花銀子,蔣氏的肚子為娘也是給你照顧的妥妥貼貼的,你少在外頭吃喝幾回,這銀子便省出來了!”
夏文耀還想再爭一爭,
“那……平日里的應酬不能少呀!”
秦氏抬手給了他一下,
“你妹子未入宮的時候,你的應酬也不少,怎得不見你哭窮,還有銀子在外頭賃房子住,現下做了國舅了,又還有皇帝賜的武騎尉可領干餉,怎得反倒沒銀子花了?”
“這個……”
夏文耀是真沒話說了,秦氏白他一眼,這才道,
“好了,這事兒就這么定了,你爹也快回來了,跟我一同去迎他!”
“是!”
夏文耀這廂跟在秦氏的身后,到大門外迎了夏鴻回府,秦氏便笑著道,
“老爺,讓老大伺候您換了衣裳,我們這便可以開飯了!”
夏鴻有些納悶的看著后頭垂頭喪氣的老大,
“怎得了,讓你娘訓了?”
夏文耀不敢說話,秦氏卻是哼一聲道,
“這事兒待會再說,伯爺還是先去洗漱一番吧!”
待到父子二人從房里出來,外頭廳上已是擺了飯,蔣氏也在一旁伺候著,父子二人坐下,便讓婆媳二人也坐下吃飯,秦氏這才對夏鴻道,
“伯爺,昨兒老大同老二借了二百兩銀子,妾身想著老二的手頭也緊,便預備每月從老大的武騎尉月銀里扣下十兩給老二,直到還清為止,您瞧著可是能成?”
夏鴻聞言一驚,
“老大,你同老二借銀子做甚么?”
夏文耀支支吾吾不敢應聲,一旁的蔣氏卻已是滿臉漲紅,她暗地里攛掇著丈夫以還家中債務的借口,向兄弟借銀子,打得就是不想讓二老知曉,進而賴賬的主意,現下婆母這一手分明就是洞悉了她的意圖,這是出手敲打她呢!
秦氏看了蔣氏一眼,卻是回應夏鴻的話,
“孩子大了,自然有他用銀子的地方,不過老二也是不寬裕,也不能讓老二兩口子在外頭緊巴巴過日子,這事兒妾身做主了!”
說罷霸氣十足的瞥了一眼夏鴻,夏鴻立時會意,忙點頭道,
“一切盡憑夫人就是!”
當天晚上秦氏才告訴了夏鴻詳情,夏鴻也是有心惱大兒子,連聲道,
“夫人做的對,夫人做的對!”
待到了第二日,秦氏伺候著夏鴻出了門,卻有婆子來報,
“夫人,大爺那院子里鬧起來了……”
秦氏一挑眉頭,
“大清早的鬧甚么鬧?”
婆子應道,
“說是今兒大爺出門問少夫人要銀子,少夫人只說沒有,二人便起了口角……”
說罷看了秦氏一眼,
“大爺說是往日里銀子都夠用,怎得現下家里封了伯了,日子倒不好過了!”
秦氏聞言冷冷一笑,
“看來老大也不是真傻到家了!”
這分明就是蔣氏拿去貼補娘家了,前頭沒有扣著他們銀子,倒也顯不出來,如今她不過稍稍壓了壓老大的用度,這蔣氏的底細便漏出來了!
想了想便哼道,
“哼!且讓他們鬧去,你們誰也不許去打聽!”
這一鬧卻是鬧了好幾日,到最后夏文耀連著幾日都不著家了,蔣氏大著肚子哭到了秦氏的面前,秦氏這才嘆一口氣對她道,
“女人家嫁了人便要分得清娘家與婆家,娘家應幫便幫,但不能幫的,是萬萬不能亂插手的……你也別怪我排揎你那娘家,你那兄弟幾個就沒一個昌盛的,這一回是打殘了人你貼銀子,下一回又是甚么事兒要貼銀子,我們家便是有金山銀山也不敢搬的……”
說罷又冷笑一聲道,
“你能幫襯娘家便是仗著有安康伯府,有皇后娘娘,可若是失了丈夫的歡心,你便失了依仗,你娘家人會高看你一眼么……”
這廂深深看了她一眼,
“孰重孰輕,你自己應該清楚!”
蔣氏哭著回了后院,卻是不得不承認婆母所言是至理,夏文耀如今是沒有納妾,只她一個正室夫人,可若是他在外頭呆久了,心玩花了,給自己弄一個兩個的回來,那只怕都是夠嗆了!只現下丈夫都不回家了,她便是想低聲下氣的哄人,也是見不著人影兒啊?
想到這處便又撫著自己的大肚子,哭了起來
“都怪那韓氏,送個銀子非要大張旗鼓,我看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那丫頭先去的婆母院子,之后才到了自己這院子來的,結果丈夫一回來就被婆母叫去了,若說不是故意的,打死她都不信!
自此蔣氏便與韓紜暗暗起了罅隙。
那頭韓紜卻是同樣氣惱,等到夏文耀來向兄弟吞吞吐吐說明借銀子的緣由之后,夏文彬也只有無奈點頭,
“娘怎么說便怎么辦吧!”
待得夏文耀一走,韓紜便揪著夏文彬道,
“你這是甚么哥哥,怎得去幫著外人?”
夏文彬心里也覺著惱火,只得應道,
“這事兒娘不是出面了么?每個月還我們十兩銀子……”
韓紜氣道,
“一個月十兩,二百兩銀子就是兩年,我們要等兩年才能收回銀子,若是遇上急事要用怎么辦?”
夏文彬嘆道,
“我也沒法子,那二百兩銀子早被大哥給了蔣家,他也要不回來了!”
韓紜自然也知曉是要不回來了,可這心里怎么想怎么憋屈,
“好不易手里松泛了些,被你這么一鬧,我們還要每月巴巴的指望著他們送銀子來!”
我這放債的倒成了討飯的了,這是甚么道理?
夏文彬便安慰她道,
“夫人不必著急,待為夫做了官兒,有了俸祿自然便能養家了!”
說起這事兒,韓紜更加生氣,
“你想了這許久到底是想明白沒有?”
夏文彬道,
“且待我再請示過岳父他老人家……”
韓紜正愁滿腔的怨氣沒地兒訴說呢,拉了他起身道,
“即是如此我們即刻就過去……”
早一天離開京師,早一點離婆家遠些,也免得又被夏文耀哄騙!
小夫妻這便收拾了出門,馬車出了巷口卻是迎面遇上,一身飛魚服端坐在馬背上,顧盼自若,英俊瀟灑的三妹夫。
衛武見得二人便拱手笑道,
“二姐,二姐夫這是往哪兒去?”
韓紜見著他總算臉上有了笑模樣,
“正預備去柳條巷子!”
衛武聞言眼前一亮,
“這幾日公事繁忙卻是一直無暇向岳父岳母問安,今日便同二姐、二姐夫一同去吧!”
韓紜聽了掩口一笑,
“這還未成親呢,怎得便叫得這般親熱了?”
衛武呵呵一笑抬手摳了摳后頸,做憨厚狀,
“這個……一時說……說漏嘴兒了!”
韓紜笑著縮回了頭去,
“即是如此……便一道兒吧!”
衛武自然打馬跟上,這廂一路跟著去了韓府。
王氏見得二女兒與二女婿,還有未來的三女婿一塊來了,立時就笑瞇了眼,
“今兒怎得一塊兒過來了?”
韓紜笑道,
“出門時正好遇上三妹夫……”
王氏聞言一愣繼而嗔道,
“這孩子真是越發的口無遮攔了,怎得竟這般稱呼上了!”
這還未成親呢,讓旁人聽見了,你三妹妹還要不要閨譽了?
韓紜忙吐了吐舌頭,忙岔開話道,
“母親,三妹妹回來沒有?”
王氏看了一眼同樣一臉關切的衛武,忍笑道,
“回來了,早回去自己那房里看書練字了!”
這廂笑著回頭吩咐下頭人道,
“去把三小姐請出來吧!”
下頭人便去請韓綺,王氏便讓幾人進去正廳坐著說話,夏文彬與衛武這廂向王氏問了安,幾人便閑談起來,衛武是個會說話的,有他一人在便不會冷場,卻是不多時便逗得王氏哈哈大笑,連她身后頭立著的苗姨娘也是抿嘴兒偷笑,韓綺出來剛轉入長廊便聽到眾人的笑聲,卻是也嘴角上翹,會心一笑,進去同眾人行禮,眾人這廂見過禮后,韓綺坐到了韓紜身邊。
韓紜拉了拉她的袖子道,
“我是我把三妹夫叫來的,三妹妹要如何謝我?”
韓綺笑道,
“他自己沒有生腳么,怎得要你叫才來?”
韓紜笑瞇瞇道,
“我不管,總歸是我把他叫來的,你要謝我!”
韓綺無奈搖頭,
“左右就是想占我便宜罷了!二姐姐說罷,要妹妹我做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