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綺聽罷也跟著嘆了一口氣,
“這可當真是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啊!”
衛武又道,
“連山那小子雖說心里念著亡妻,但這些后院女子倒是素來大方的,只要那丫頭老老實實,本份過日子,必不會虧待了她的!”
甚至有些愿意出去嫁人,關連山還要附贈嫁妝的。
韓綺聞言點了點頭,見衛武送的這般干脆,是當真對那鶯歌半分沒有心思,心里最后的芥蒂總算消弭了無蹤跡了。
她卻是不知,依著衛武的性子,若不是顧著她心軟,即便是要打發那鶯歌,多半也是賣了出來,還能得一筆銀子,怎會費心給她尋好下家。
只這事兒即是過去,二人便不想再提,衛武笑道,
“難得空閑,不如去福慶街瞧瞧?”
韓綺點頭,夫妻二人便讓周二趕了馬車去了福慶街,到了街口便下車步行,衛武伸手去拉了妻子的小手,牽著她在大街上閑逛,時不時低頭看了看身邊閑庭信步的韓綺,乖巧柔順的依偎在他身側,不由伸手緊緊摟了摟她的肩頭。
想著自己公務繁忙,自成親之后,二人如此相攜共游似乎還是跟著皇帝南巡回歸之時,想起那鶯歌的事,不由心中很是愧疚,用力捏了捏妻子柔軟的小手,舉到嘴邊親了一口。
大街之上人來人往,他這么突兀的舉動,引得眾人紛紛側目,男人紛紛奇怪這男子好生大膽,女人家見了卻是個個一臉的羨慕嫉妒之色,眼神都往韓綺的臉上瞅,只可惜隔著帷帽瞧不清面目,
“能被這般英俊的少年郎君當眾示愛,也是真福氣,不知這女子生得如何,可是有奴家好看!”韓綺被眾人瞧得臉上緋紅,掙扎著要收回手,衛武卻是緊握了不放手,哈哈笑著指了前頭道,
“這家的江南糕點乃是京師出了名的,我們過去嘗嘗!”
拉了韓綺閃入了茶鋪之中,這才免了韓綺窘迫之境。
二人在外頭用了晚飯,才回轉家中,衛武見韓綺腳下有些遲緩,知她是累了,便讓妻子先回去睡了,自己則去了隔壁見老娘。
吳氏此時早睡了,依在床上問兒子,
“聽顧婆子說,那鶯歌沒回來?”
衛武應道,
“今兒去關連山那處拜訪,讓他一眼瞧見了,問兒子要,這么多年的兄弟自然不吝惜一個奴婢,就送給他了!”
衛武扯謊是眼皮子都不眨一下,他老娘卻是半分沒有起疑,只是嗔道,
“我兒倒是大方!”
衛武哈哈笑道,
“娘,左右你兒子如今出息了,別人送上門來的女子多的是,送人的時候有的是,也沒甚可惜的!”
吳氏點頭,
“武兒這話倒是真的,那鶯歌不好,以后便是要納妾也要尋個好人家的女兒,待過了年娘就想法子給你尋一個,你媳婦賢惠必是不會阻攔的!”
衛武聞言笑道,
“她自然是不反對,不過兒子不喜歡,嫌人多了鬧騰……”
“那怎么成?”
吳氏嗔道,
“你這孩子……你瞧瞧那些當官兒的哪一個家里不是三妻四妾,不多養幾個女子,如何能配得上你的身份,更有多納幾房妾室,也好為我們衛家開枝散葉,以后九泉下我見了你爹,才能有個交待!”
衛武聽了搖頭沉聲道,
“娘……兒子不想納妾,這輩子就守著綺姐兒一個了!”
吳氏聞言卻是如聽到了有人告訴她太陽打西邊出一般,臉上全是不信與震驚,呆了半晌才問道,
“武兒啊!你這是為何呀?你守著她一個,若是她以后不能生,那豈不是要斷了我們衛家的香火?”
衛武笑道,
“娘,我與綺姐兒才成親不久,怎得就知曉能不能生了,若是當真不能生,以后有的是法子,你就不用操心了!”
吳氏更急了,
“甚么不讓我操心!我是你娘難道不應當為我們衛家的香火著想么,你守著她一個,倒是全了夫妻情義,你對得起你爹,對得起為娘這么多年辛苦拉扯么?”
說罷,頓了頓又想了想,
“是不是你媳婦讓你這么做的?好啊……我還當她是個賢惠的,沒想到竟是當面一套,背后一套!”
衛武那脾氣先頭還能好言好語的同吳氏說話,見她扯上了韓綺,便立時沉下了臉,冷著聲兒道,
“娘這事兒,是兒子自己做的主,跟綺姐兒沒關系……夜深了,娘還是早些睡吧!”
說罷起身便走了出去,吳氏在后頭氣得捶床,卻實在拿兒子沒法子,卻是唉聲嘆氣了半宿。
待到第二日小夫妻出門去了,吳氏便對顧婆子說起了昨晚的事兒,
“你說說……這窮人家不納妾,那是養不起,我們家如今可是今非昔比了,你說……武兒怎得就這般想不開呢?”
這主人家的事兒,顧婆子自然不敢胡亂插嘴,想了想只得小心道,
“老夫人吶,這大爺與少夫人夫妻情深是好事兒,且這官家里即便是要納妾,也是要正室夫人生下嫡長子之后,才會納妾的,這大爺才成親沒有多久,老夫人也不必逼的太緊!”
如此好說歹說,才將吳氏勸住了,暫時歇了這心思。
卻說衛武在家中歇了一日,再上衙門便有宮里的人來傳召,
“衛千戶,陛下召見!”
衛武奉召入了宮卻是在宮門前見著了一身騎裝的朱厚照,
“陛下!”
朱厚照見著他笑瞇瞇道,
“朕今兒叫你來,是聽說神機營又做了新式的玩意兒出來,我們一起去瞧瞧!”
衛武應道,
“臣愿隨陛下同往!”
這廂隨著朱厚照領了身后一眾侍衛便往那神機營而去,到了那處弗朗西斯早已等在了營門前,見著朱厚照過來,立時迎上前來,跪倒在地叩首道,
“臣恭迎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衛武聽得弗朗西斯說話時吐字清晰,字正腔圓,那股子怪腔怪調的異邦腔已是消失不見,不由笑道
“弗朗西斯,你的大慶話說的倒是越好了!”
說著話跟在朱厚照身后翻身下馬,朱厚照笑道,
“你這陣子忙著辦差事,卻是不知弗朗西斯如今已是做了我們大慶的女婿,在這里安家落戶了!”
衛武聞言詫異的瞧向這紅頭發綠眼睛的外邦人,見他居然還有些微微的臉紅不由取笑道,
“也不知那家的老岳丈,瞎了眼看上你這外邦女婿,他也不怕生個跟你一樣的外孫子?”
弗朗西斯聞言很是認真的回答道,
“衛大人,我的岳丈沒有瞎眼,他是這神機營里的制器工匠……”
朱厚照與衛武聽了都是哈哈的笑,便又調侃道,
“那……你那媳婦可是喜歡你?有沒有被你嚇到?”
弗朗西斯認真的想了想,回答道,
“開始時是害怕我的,不過后來……成了親……”
說著又紅了臉,引來二人和身后的侍衛們一陣的怪笑,衛武更是促狹追問道,
“成了親又如何?”
弗朗西斯紅著臉應道,
“成了親……多瞧上幾次便不害怕了!”
眾人聞聽都露出猥瑣的神色,
“瞧甚么啦?你給她瞧甚么,她就不害怕啦?”
弗朗西斯臉更紅啦,卻是不再應話,低著頭悶不吭聲在前頭帶路,眾人一陣哄笑,朱厚照笑了一陣才想起來問,
“弗朗西斯,你不是信甚么教的么,怎得還能成親?”
那些和尚尼姑怎么不能?
弗朗西斯見這個問題好回答,忙應道,
“我們的教義是可以成親的,且一生一世只能有一個妻子,不能休棄,兩人要永遠在一起的!”
“哦……竟是有這樣的教義么?”
這樣的教義倒是令得朱厚照與衛武起了興趣,互視一眼,衛武忙追問道,
“你們那里信這教的人都是一輩子一個妻子么,沒有小妾、通房之類的?”
弗朗西斯應道,
“是的,我們的教義認為伴侶是人一生之中極重要的,成親要慎重選擇,一旦成親之后便要尊重你的妻子,一生一世都不能分離!”
“你們那里的男人都只有一個妻子,那……怎么開枝散葉,多為家族延續子孫呢?”
弗朗西斯想了想應道,
“要生兒子,只一個女人就夠了,其實這也是有好處的,生下來的孩子都只有一個母親,大兒子會留下繼承家業,其余的兒子則是會被趕出家門,讓他們自己闖蕩世界……”
而弗朗西斯就是家里的第六個兒子。
“這樣會讓你的兒子們之間不會自相殘殺,也不因為母親不一樣,而產生兒子不奉養母親的情況……”
弗朗西斯的話聽得朱厚照與衛武都是精神一振,他們還以為這世上的男人都同大慶的男人一樣,一個男人有好幾個女人呢,原來還可以有一夫一妻的!
弗朗西斯道,
“這世上有許多種婚姻方式,臣知道有一種教義允許教徒們娶四個妻子,四個女人都是妻子而沒有妾,可以平起平坐,受到丈夫一樣的寵愛,四個妻子每月輪流與丈夫同房,得到同樣的珠寶首飾和漂亮衣服……”
“這個……”
朱厚照聽得直撫下巴,
“沒有了上下尊卑,豈不是要亂套了,這教義不好!”
四個都平起平坐了,那這家里誰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