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雍抬頭望著他嚴肅的眉眼,不悅地拽住他。筆趣閣文學網,更多好免費閱讀。
“大人,你的傷……”
趙不答,取下大氅托在臂彎,拉著她的手越走越快。
推開院子的大門,風雪撲面而來,趙站在門口看一眼,將大氅披在時雍身上,胳膊彎摟住她,闖入風雪里。
時雍不覺得冷,一顆心火熱,滾燙。
兩個人相依著迎著風雪而去,后面跟著屁顛顛的大黑,繞著他們在轉圈奔跑。
畫面看上去極是溫馨。
院落一角的廊檐下,婧衣背倚著柱子,默默咬緊顫抖的下唇,拳心緊攥,掉下眼淚。
時雍看到面前的建筑,不免有些發愣。
祠堂?
“大人!”時雍遲疑片刻,仰頭望向大人棱角分明的臉,“來這里做什么?”
趙眉目仿佛有冰雪,冷冽異常,可是同她說話時卻很暖。
“告祖先。”
告祖先?
時雍奇怪地紅了耳根,心同擂鼓般跳動。
“你父親說,女子不得進入祠堂。”
她本人是不信這一套的,別說祠堂,祭壇她都敢闖。可是,入鄉隨俗,她心知趙是個刻板守舊的男人,遵循舊式禮俗,時雍并不愿意他違背俗禮,從而產生不快。
她是個隨性的人,但能理解并尊重別人的習俗。
趙眉眼淡淡地道:“上次罰跪,我已和祖宗說過。”
時雍:???
這樣也可以?
趙拉著她走入祠堂。
“悖逆之事,做一樁和一百樁,并無區別。”
好有道理,時雍無言以對,輕笑著抬頭,一雙清澈的眼睛,一直望著他,眸底盛滿了他的影子。
隆冬時節,夜晚有些冷,祠堂里的孤燈凄清幽暗,空氣里似乎彌漫著香燭的氣息,祖宗牌位放在正殿中間,莊重肅穆。
時雍上次來時,并沒有仔細看里面都供奉的誰,這次看到這么多密密麻麻的牌位,不免有些好奇。
“阿拾來。筆趣閣文學網,更多好免費閱讀。”趙牽著她走到牌位前的蒲團,雙膝跪地,然后側目望她,“跪下。”
時雍:……
猶豫片刻,她慢吞吞跪在趙身邊,看著他不轉眼。
趙牌位端端正正行了個跪拜禮,上了三炷香,再雙手合十。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孫趙無乩特來祭告:我今日與宋氏女私定終身,結為姻盟,有違當日誓言,不遵先帝遺訓,理應受到懲戒。”
私定終身?
結為姻盟?
時雍駭然望著他。
趙側顏清冷肅穆,極是虔誠。
“一切皆因我行為不端,禍害宋氏女名聲在先,不肖子孫一人之過,若有違誓之禍,當由我一人受罰,請祖宗明察。”
時雍震驚,幾乎說不出話。
趙面色冷然,又繼續淡聲道:“入得我門,便是我妻,不肖子孫誓必護她到底,祖先若要怪罪,對我一人便罷,若是降罪于她,勿怪無乩不孝。”
時雍喉頭一鯁,差點笑出聲。
這是讓“祖宗不要不識抬舉”的意思嗎?
趙的祭告總算說完,嚴肅地朝時雍看來。
“阿拾,磕頭。”
時雍啊一聲:“哦。”
她腦袋里亂糟糟的,全是趙說的這些話,咚咚咚磕了三個頭,也不知道是給誰磕的,磕完又看著趙。
趙皺眉,有些不滿:“說話。”
時雍腦子都快脹開了,“說什么?”
趙沉默片刻,嘆了口氣,“不說也罷。”
話落,他起身拿了六根香,將其中三根遞給時雍,“上香。”
“哦。”
時雍老老實實地聽話,學著他的樣子,在燭火上點燃了三根清香,再次行禮,然后走到牌位前面,將香插丨入爐中。
正是這一眼,她看清了這些牌位。
腦子頓時就混亂了。
這里不僅供奉了趙氏祖先,還供奉了夏氏祖先。
趙仿佛看到她眼里的疑惑,淡淡道:“我父親是益德太子趙柘私生長子,受養于魏國公府。一邊是生父,一邊是養父。”
對于身世,以前趙很少對時雍提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現在“私定終身”了,他說得從容很多,也不再避諱這樁皇室丑聞,讓甲一的生父益德太子與李氏有私情,李氏懷胎嫁入魏國公府的事情說給了時雍。
時雍聽完后,訝然不已。
原來皇朝秘聞不僅僅是野史亂編啊。
這個益德太子,原是大晏太祖洪泰爺的長子,做了幾十年太子,結果死在其父皇之前,一輩子都只是太子,后來他的兒子雖然做了皇帝,卻被他的親兄弟——也就是先帝推翻了帝位,后來焚宮自盡,生死不明。
這段往事是大晏朝的秘聞之一,時雍以前聽過一些野史邊料,真假未知,也無知核實。如今看到這些史書上的人物出現面前,心情有點澎湃,幾乎懷疑自己身在夢中。
“你們家這是有私定終身的傳統啊?”
趙瞥她一眼,“我不會讓我們的孩子步父親后塵。”
時雍驚了驚,想說話卻唾沫嗆到,咳嗽起來。
剛剛私定終身,轉眼就孩子了?這個進度是不是太快了。
“別怕。”趙清冷的眼風掃過她,淡淡道:“未正式迎你過門之前,我不會傷害你。”
“我并無此意……”
時雍說了半句,又覺得這么辯解不對。
……這不是說讓人家盡管放馬過來傷害她的意思嗎?
“今天是我母親祭日。”
趙突然低落的聲音,讓時雍有些意外。
她幾乎不曾聽趙提過母親,乍然聽來,竟有一種凄涼的感覺,盡管趙的表情很平靜。
時雍想了想,掃向牌位,“我要給她上炷香嗎?”
“她不在這里。”趙淡淡地道,看不出情緒。
他的母親沒能入得家祠,對孩子來說肯定不是什么開心的事情。時雍輕輕握住他的手,安慰般道:“大人,我們可以去外面祭拜。”
“不必。”趙默默轉身,“也許是假的。”
微涼的風從空曠的走廊吹來,燭火搖曳,空間里沉寂一片。
時雍思考著“也許是假的”這句話,輕聲問他。
“大人,是不是懷疑自己的身世?”
趙沉默好一陣,緩緩嗯一聲。
“走吧。”
時雍感覺得出來,他不愿意多談,也知道以他的性子,今晚能對她說這么多話,是真的沒有把她當外人。
“大人……”她想說點什么,可是心跳很快,總有種不踏實的感覺,隱約覺得這樣決定了終生大事有點奇怪,不太真實。
趙倒是一臉平靜,“你我如何慶賀?”
還要慶賀?時雍想了一下,“等大人身子好了,再慶賀吧,你如今不能在外面吹冷風,早些回去歇了。”
趙緊緊拉住她的手,“喜歡看焰火嗎?”
時雍望住他,笑容甜得泛膩,“喜歡和大人一起做任何事。”
呵!趙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意,他道:“當真?”
時雍莞爾揚眉:“不假。”
趙低頭拍拍她的腦袋,輕輕喟嘆。
“想我半生循規蹈矩,想不到竟會做出如此驚世駭俗之舉。”
時雍斜他一眼,小雀躍,小興奮,又有點小俏皮。
“怎么?大人后悔了?”
“大丈夫言出必行,只是……”趙頓了頓,看時雍的目光深邃了幾分,“從今往后,你便要與我榮辱與共了。怕是不怕?”
“怕什么?”時雍歪頭,眼里全是笑。
趙聲音突然低沉,說得凝重之極。
“是皇家子,非皇家子。說不準未來福禍。”
時雍淡笑,緩緩道:“是福,我享得起,是禍,我受得起。這么說,大人可還滿意?”
她一雙眼睛濕漉漉的仿佛含丨了早春的霧氣,燦若枝頭桃花,笑盈盈開在面前。趙怔立良久,仿若融化般重重一嘆,張臂環住她纖弱的身子,緊緊納入懷中。
“你這女子。”
他話說半句,只剩嘆氣。
時雍輕輕一聲,將頭貼在他的胸膛。他心跳很快,連累得她的心也跟著顫動,在他的懷抱里,眼皮亂顫,臉頰泛出一片粉澤。
謝放方才聽到他們說話,在外面等了許久沒來打擾,直到里面平靜下來,他才走過去敲了敲門。
“爺!”
他聲音里略帶焦急,時雍也瞧得心里一緊。
趙看她一眼,沉聲道:“進來。”
謝放按著腰刀走進來,朝趙拱手行禮。
“宋香姑娘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