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便是之前關押周明生和呂雪凝的那個房子,而此處正好位于清虛觀的后山。
這里本來就是一處通過暗道進來的隱秘石殿,若是里頭燒著了還得了?白馬扶舟大步出門去瞧了瞧情況,眉頭一皺,吩咐慧明道:“撤離!”
時雍默默等著,尋找著機會逃跑。
可是,白馬扶舟很快回來了,冷冷看著她道:“這里不安全。跟我走。”
時雍抬頭,“去哪里?”
白馬扶舟怕了她這性子,解釋道:“柴房著火,而這里的石殿有暗道,暗道里有桐油,一旦火勢起來,我們都活不成。”
時雍吃了一驚。
暗道里布上桐油,這是隨時準備跟人同歸于盡并且毀滅罪證的手段啊?
“你可真狠!”
她看著白馬扶舟,以為是他搞的把戲。白馬扶舟沒有反駁,也沒有解釋這里的設施并非出自他的手,一把拽住時雍就往外走。
時雍冷眼看著這些四處逃命的“天神殿”部眾,看出白馬扶舟這些日子沒有白忙活,似乎聚了不少信徒,可這些人大多都是尋常百姓的模樣,不像窮兇極惡之徒,昨天欺負呂雪凝的那種黑衣打手,確是少數。
白馬扶舟此人怎的如此兩面?
一面是佛,一面是魔?一邊對百姓千好萬好,一面養著打手傷害無辜,這事說得過去嗎?
她疑惑地看著白馬扶舟,還沒有說話,就聽到那頭突然喧鬧起來。
白馬扶舟冷聲問:“發生什么事了?”
慧明大喊,“這個人不走,還想回去送死。”
聽到慧明的話,時雍回頭,越過人群看過去,發現他們押著的人正是周明生和呂雪凝。
昨天事出緊急,周明生原本是可以逃的,但是他背著呂雪凝就必然走不遠,于是他放棄了跑路,留了下來……
“放開我,我的衣服還在里面,我要回去拿我的衣服……”
周明生大聲吼叫起來,神情很是急切。
“周大頭!”時雍大喊一聲,看著在人群中又喊又跳的周明生,“快走。著火了。”
這一點白馬扶舟沒有說錯,若當真燒起來,誰也活不成。
時雍為了他涉險來這里,可不想他再去送死,可是周明生仿佛瘋了一樣,神情很是癲狂,雙眼仿佛都燒紅了,聽到時雍的聲音,回頭看了她一眼,又急吼吼地道:
“我的衣服,我的衣服,我要去拿衣服。”
這不同尋常。
時雍看向白馬扶舟,問道:“這里離柴房多遠?”
白馬扶舟緊緊扼住她,冷笑,“他瘋了,你不要跟著瘋。為了一件衣服不要命?走!”說著,他又命令慧明,“把他拖出去!”
慧明應了一聲,哪料,周明生趁著他說話這工夫,冷不丁掙脫了慧明的手,猛地朝火光處跑了過去。周明生是個捕快,力氣極大,兩個天神殿的部眾想要過去拖住他,竟然沒有拉住,一個眨眼間,就見他闖入了火光之中……
“周大頭?”時雍大駭,顧不得那許多,飛快地回房,撈起一床棉被披在頭上,就要往火光處沖。
“瘋子。”白馬扶舟咬牙切齒地拽住她,把她整個人往身后一拽,大聲喊道:“走——”
時雍狠狠踹他一腳,喊叫道:“周明生還在里面。”
白馬扶舟咆哮一般吼她,“他要找死,神仙也救不了。”
時雍道:“你松開,我有辦法把他帶出來。”
白馬扶舟怒了,將他整個人扛了起來,直接搭在肩膀上,衣擺飄飄,行動速度極快,“你想死,我可不想奉陪。”
“白馬扶舟!”時雍掙扎著踢打他的后背。
在她的身后,是呂雪凝撕心裂肺的哭喊,她被兩個黑衣人拖著,身子卻死死向著火場的方向,大聲叫著“阿生”的名字,淚如雨下,一次次地往里撲,兩個高大的壯漢竟然有些拉不住她。
慧明惱了,“你再鬧,信不信我把你丟進火里?”
呂雪凝瘋了般擺頭,看著那熊熊的火光,“你丟我進去吧,求求你,丟我進去吧”
呂雪凝不知道周明生為什么執意要進火場,也不知道他為什么一定要去拿他的衣服,不過,周明生是為了救她而來,若是周明生死了,她怎能獨活?
女子的哭喊,鬧得時雍頭皮發麻,她大聲喊著白馬扶舟的名字。
“你停下!松開我。”
白馬扶舟終于惱了,突然止住腳步,把她放了下來,手指她的鼻子。
“站好。”
時雍一怔。
“我去救他。”白馬扶舟俊目生惱,一眨不眨地盯住她,“你若敢過來,我就把你們全都丟進火里,生生燒死。”
時雍看著他大步離去的背影,錯愕莫名。
她罵他只是發泄心里燃燒的惱意,他怎會因為她罵幾句就轉身去救人——
“君上!”
“君上!”
“君上!不要啊!”
人群里響過一陣陣驚呼聲,白馬扶舟撿起時雍落在地上的棉被,披在身上,正要沖入火中,只見那柴房的門噼啪一聲倒了下來,眾人一陣驚叫。
“他出來了!”
“快看!”
這時,一個人影沖了出來,渾身是火,滿臉漆黑,懷里還緊緊抱著那件衣服。
正是從火中沖出來的周明生,他似是體力不支,咚一聲栽倒在地,人便站不起來了。
“找死!”白馬扶舟憤怒地將棉被丟過去,將他整個人蓋住,三兩下撲滅了火,就去拽他懷里的衣服。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了不得的衣服……”
周明生將衣服緊緊壓在身下,拼著力氣抬頭,大聲喊叫道:
“阿拾……”
時雍剛才就已經察覺到他的異常了。
她還記得沈灝說過,除夕那天周明生是在順天府衙門里歸整了半天案卷,中途突然急匆匆離開的,然后就出事了。周明生這個人腦子正常得很,若不是十分緊要的東西,他怎會執意返回火場?
“白馬扶舟!”
時雍喊叫一聲,奔過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驚恐地看著他背后的火光。
“快走,火燒起來了。”
這一眼,儼然是擔心他安危的樣子,白馬扶舟微微沉眉,被她拉得踉蹌兩步,沒有再去拽周明生的衣服,只是深深看她一眼,然后命令部眾。
“把他帶走!”
時雍狠狠拖住白馬扶舟,回頭看一眼周明生,大聲地叫道:“快啊,都快走,再不走來不及了。”
周明生看見了她的目光,什么也沒有再說,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抹了抹嘴角和滿頭的黑灰,重新將衣服披在身上,沖過去拖住呂雪凝,跟著大部隊一起逃命。
呂雪凝低喚一聲,“阿生?你……”
周明生拉住她,“快走!”
朱九從玉山出來便策馬回京報信,走到半路碰到一群官兵守在路口,不讓通行,上去一打聽,這才知道大都督到了清虛觀。
“太好了。”朱九看了看隨同的侍衛,“你去同白執匯合,告訴他情況。我去清虛觀找大都督。”
從白馬扶舟手上逃出來,朱九和白執就分頭行動了。白執帶人守在玉山外,伺機而動,由朱九回去搬救兵。
這事說得來巧,清虛觀就在玉山上。等朱九再次策馬回玉山,還在山腳,便看到了清虛觀的火光。他嚇一跳,急匆匆上山找到趙。
“爺,你沒事吧?”
看到朱九突然跑來,趙神色微凜:“阿拾呢?”
朱九把他們救周明生和呂雪凝,與白馬扶舟產生沖突的事情,簡要地告訴趙,然后望一眼道觀的屋頂,“他們應當就在后山那個位置。”
清虛道長木制結構的觀殿,現在房子已經燒得坍塌上來,火還沒有被徹底撲滅,而火勢明顯已經往后山蔓延而去。
趙看著被燒得漆黑的石壁殘瓦,眉頭微沉。
“朱九,你留在這里,清理殘余。清虛道長此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朱九一怔,“爺,你呢?”
趙頭也不回,“我去尋阿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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