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鎮隸屬永平府,與順天府屬交界地段,帶著女眷得有幾日路程。可時雍覺得趙并沒有把她當女眷,甚至女子看待,一路如急行軍,快馬加鞭,不到兩日便已到了永平府地界。
這日,恰逢中秋。
再有一日,便可到青山鎮。
按趙的作風,大家都覺得他會馬不停辭,直殺青山。
不料,他竟下令留在這個名叫平梁鎮的地方。
“找個地方吃飯打尖。”
在之前兩天,因為日夜兼程地趕路,別說洗澡換衣服了,便是正常的生理行為都很是“隨便”。所以,能住店休整,對時雍來說,松了口氣。
人群里也爆發出陣陣笑聲。
“將軍有令,吃飯打尖嘍。”
眾人都很興奮。
這次隨行前往青山鎮的人除了謝放朱九、白執許煜等幾個貼身侍衛以外,趙還給時雍分配了一個丫頭——便是無乩館的嫻衣。
嫻衣不如嫵衣那么驕矜氣躁,不若婧衣閑靜大方,倒有幾分像她主子趙——沉默寡言,面無表情。
她對時雍亦步亦隨,只要時雍不問,她便不會主動搭訕。
時雍從她舉止動作來看,嫻衣應當是個練家子,
因此,與其說嫻衣是趙派來伺候她,假扮她丫頭的,不如說是派來監視她的。
馬車徐徐駛入小鎮。
時雍對沿途小鎮原本沒有抱什么希望,打了簾子也就隨便看看,結果入眼的景致,竟讓她大為意外。
平梁鎮在一個兩山的夾縫中,官道從中穿過,小鎮便在路邊,地方不大,但看上去房舍齊整,街上人來人往,又恰逢中秋節氣,很有些繁華熱鬧。只是,打眼一望,綿延的山麓上枯黃一片,少有綠意,頗有幾分涼寒。
“夫人。到了。”
這是平梁鎮上最大的客棧,名叫“有客來”,很隨性的一個名字,但營生很好,一行人進去時,客堂坐了七八分滿,這讓時雍十分懷疑,他們人這么多,店家能不能騰出位置來招呼他們。
謝放身著輕甲,做參將打扮。
他上前詢問,“小二哥,吃飯打尖。”
小二看他們一眼,笑吟吟地道:“諸位可是從順天府遠道而來的貴客?”
這都知道?
時雍坐在馬車,看那小二也就是個普通的小二,不明白為什么這么機靈。
謝放卻平靜地拱手,“正是。”
“里面請。”
小二攤手迎客,笑吟吟地叫了伙計過來,幫客人牽馬安置。
“客房都給你們留著呢,只是沒想到,你們會早到一日。路上辛苦了吧?”
原來早有安排?
時雍這才在由嫻衣攙扶著下了馬車。
盡管她覺得自己沒有那么虛弱,但在外面,裝樣子也得裝一裝。
小二帶謝放上去安排的住處,一行人在掌柜的引領下,大堂就坐。
時雍陪趙坐到了有窗的位置。
客堂人多,時雍在馬車上悶了兩日,突然坐在這么喧嘩的地方,略有些不適,她看一眼窗外,趙順手便把窗戶推開了。
她一怔,看他一眼。
有時候她當真覺得趙這人,會讀心。
她自恃是一個能管理表情的人,可他總能看透她的心思?
“多謝大人。”
趙皺眉,似乎又想糾正她的稱呼。
“將軍。”時雍搶在了他的前頭改口,趙便沒有再吭聲。
兩個人相對而坐,一句話都沒有。
他們這群人十分打眼,小二剛把人迎進來,老板就親自去灶上安排伙食了,這么一來,菜上得也快。
隨從都坐在旁邊,這一桌就他們兩人。
這是時雍第一次與趙同桌吃飯,她怕這位爺毛病多,特地讓小二多拿了一雙筷子,做“公筷”使用,以免他有意見。
這小小的舉動,落入了趙的眼里。
他看一眼,低眉,不動聲色。
時雍看向他,拿起公筷,“大人喜歡吃什么?”
她知道這位爺是被人伺候慣的,認為他在等她布菜。
不料,趙比她速度更快,夾了一片脆筍片,便放在她碗里。
“夫人自便。”
時雍耳朵尖燒了一下。
從來沒有人這樣稱呼過她,上輩子沒有,上上輩子她也沒有做過別人的夫人。這感覺很是……無奈啊。
時雍清咳一下,找個話題。
“我們何時啟程?”
“明日一早。”
“休息一夜就走?”
“不然,留下過年?”
“過年就不必了。”時雍無語地看著他,輕輕一笑,“能過好這個中秋節就行。”
趙面色不變,低頭吃飯。
時雍不時抬眼看他,發現趙吃飯極是斯文,每一個動作都恰到好處的……賞心悅目。原來有人吃飯也能吃得這么好看呀?
“我碗里的更好吃?”
趙突然冷眼看過來,把時雍駭了一跳。
“不都是一樣的啊?”
趙:“專心吃飯。”
是讓她不要一直看他嗎?時雍暗暗嘖聲,為自己剛才的失禮行為找了個借口,“將軍,既然我們要在鎮上住一宿,那吃過飯,我能不能出去轉轉?”
趙抿唇看著她。
時雍道:“你看離天黑還早,回房也無事可做,不如看看小鎮的風土人情?難得來一趟嘛。”
她說罷朝趙眨了個眼睛,這舉動與她身上貴夫人的打扮格格不入。實際上,即使時雍穿著華麗,可這股子勁兒到底與裴夫人是不同的。裴夫人溫良端莊,時雍卻如塞上明珠,鐘靈毓秀,再怎么裝也是不像。只不過,同行隨從都是趙的人,不可能有人揭穿她罷了。
趙看她一眼。
“帶上嫻衣。”
在馬車里蜷縮了兩天,能出來舒活筋骨,走動走動,時雍極是愉悅,哪怕嫻衣像個冷面神將似的跟在她身后,也絲毫不影響她的興致。
小鎮街道只有一條,集市也在這里。
這會兒剛到申時,兩旁有不少賣糕點果子的小販,最熱鬧的攤位,要數一個賣螃蟹的商家,螃蟹用草繩拴了,裝在幾個大桶里,很多人在那里挑選觀望。
引起時雍注意的,不是螃蟹,而是賣螃蟹的商家門口,跪著一個小姑娘。
乍一看去,不過七八歲的光景,衣衫襤褸,嬌小瘦弱,手背上有傷,小臉上也有淤青,在中秋佳節的熱鬧里,她形單影只,在秋風中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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