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最快更新!
烏云掩住了月光,灰蒙蒙的暮色將穹頂籠罩,月下寂寥,一陣夜風刮來,卷起時雍身上的法衣。
她看了趙煥許久,嘴角突然一牽,涼涼地笑開。
“楚王殿下不辭辛勞,從京師追到玉堂庵,又大晚上從慶壽寺過來找我,不會只是為了告訴我這個吧?還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而你想告訴我的?”
趙煥目光微熱,深深凝視著她慘淡的小臉,近前一步,“跟我走。雍兒,當初我不能保護你,現在可以。當初我做不到的一切,現在我都可以。”
時雍心里一驚,看著趙煥爍爍的目光,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正想試探試探他到底靠什么夸下海口,庵堂里面便傳來一道尖利的喊聲。
“不好了,有賊!”
大晚上的,有人偷到尼姑庵來了?
趙煥盯著蠢蠢欲動的時雍,嘴角微抿,眸有涼意,“雍兒,你相信我,從此我再不會讓你受半分委屈,我以前給不了你的,如今都能給你。”
好大的口氣!
時雍微微瞇起眸子,聽到庵里起此彼伏的喊聲,看到一盞又一盞突然亮起的燈火,冷笑一聲,“走,能去哪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東昌府。”趙煥聽她這樣說,目光里流露出幾分希冀,“我們去東昌府,一個由我做主,再沒有人敢欺負你的地方……”
東昌府做藩王。
那是趙煥的老爹為了安排的就藩地。
時雍頓了頓,生硬地回道:“就算你做了藩王,還不是要受朝廷節制,除非你學先帝——造反,奪了你哥的皇帝,將你的侄兒趕下監國太子的寶座。”
趙煥道:“有何不可?同一個爹娘生的,為什么他可以做天下之主,而我只能夾著尾巴去東昌府做一個藩王?這公平嗎?不公平!”
古代皇權制度下的兄弟情感,牽扯太多權利與榮辱,干系的不是一個人,還有他們的后代,子子孫孫的榮耀。這也是為什么都說自古皇家只有君臣,沒有父子兄弟的原因。先帝安排趙煥去東昌府就藩,也是有隔開山水,讓他兄弟二人各自安好的意思。
時雍認識趙煥已非一日,她怎么也沒有想到,趙煥居然早有反意,聽這語氣,分明已有準備。
時雍笑了笑,抬起雙眸望向夜下突然沸騰起來的玉堂庵,冷笑一聲。
“這庵中賊人,不會也是殿下安排的吧?”
趙煥側眸一望,“不是。”
他話音剛落,只聽得嘭的一聲巨響,一個東西砸在雞圈里,雞仔發出一陣恐慌的咕咕聲,撲騰起了翅膀,時雍走過去想要一看究竟,卻發現那是一個從墻上落下的破爛瓦罐。
一個小尼姑正從庵堂過來想通知時雍,看到此物,尖叫一聲,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郡主,師太叫我來問,庵中遭賊,你們這邊可有事情?”
時雍搖了搖頭,還沒有說話,便聽到烏嬋一聲嬌喝,帶著彩云從廂房沖了過來。
“阿時,你沒事吧?趙煥那狗東西有沒有為難你?”
烏嬋手提長劍,走近才看到就站在時雍背后不遠處的趙煥,愣了愣神,似乎有點奇怪時雍居然還跟他在一起,“阿時?你怎么……”
時雍沒有多說,只淡淡道:“小師太說庵中遭賊。嬋兒,你去看看少將軍。”
烏嬋怔愣,“他一個大老爺們兒,有什么可看?”
時雍道:“少將軍吃了藥,身子沒有恢復,看看比較放心。”
說罷怕烏嬋不肯,她又補充一句,“總不能出了事,怪我醫術不精,對不對?”
這么一說烏嬋才不情不愿地帶著彩云往陳蕭的廂房去了。
時雍慢慢轉過頭,看向檐下冷靜等她的嫻衣,喉頭突然有些艱澀。
這是趙派給她的丫頭,可是嫻衣性子穩重,與她關系很好,即便看到她同楚王說話,也只是遠遠地看著,不阻止,不走近,但是也沒有走遠。
只是,她分明一言不發,眸子里卻似有行業千言萬語。
“嫻衣姐,勞駕你去問問凈玉師太,賊人可是捉住了?需不需要相幫!?”
庵中一群女流之輩,老的老,小的小,若是賊人厲害,她們肯定拿人家沒有辦法。
烏嬋看了一眼庭院里的趙煥,有些不放心。好在,楚王只有一個人,郡主身邊還有暗衛白執,有白執保護她,應是無礙,嫻衣沉默片刻,輕道一聲“好”,便迅速轉身,衣擺轉瞬隱在了夜色里。
“賊人往那邊跑了,你們還傻愣著干什么?”
“快!往西廂房那邊去了……快追!”
一群尼姑拿著掃帚鏟子扁擔,在玉堂庵里追來趕去,幾個賊人從廂房背后迅速攀上房頂,在玉堂庵的屋脊上健步如飛,對大批追趕的尼姑視若無睹,一個個跟老鼠似的四處亂躥,完全沒有章法。
時雍仰頭看著,正思忖這些賊人是誰人派來,耳邊突然傳來“轟”的一聲巨響,地面不停地搖動。
響聲不是從玉堂庵傳來的,但是沖擊力很大。
一瞬間,房舍瓦片下滑,樹木瘋狂顫動,一只雞仔被落下的瓦砸倒在血泊里,發出痛苦的悲鳴。
時雍第一反應是地震了,除了地震,她想不通還有什么能產生這么大的沖擊波。
“大黑!”時雍面色一變,在庵中一片尖叫聲里,吹了一聲唿哨,大聲吶喊,“大黑!”
又是一聲巨響,震天動地地傳來,只見一股濃煙直入云霄。
聽聲辨位,仿佛是從玉堂庵的后山傳來的。
這次時雍頭皮都麻了。
不是地震,這分明就是爆炸的聲音!
深山老林里,怎么會發生爆炸?
“不好!”
時雍低呼一聲,正要去找大黑,手臂便被一只有力的大手鉗緊。
“雍兒,走,跟我走!”
時雍轉頭,面色冷然地看著他,“楚王殿下真是異想天開。我是趙未過門的妻子,怎么可能跟著你走?松手,你的賬我回頭再算,我現在顧不上收拾你,滾開!”
趙煥面色微變,沉聲道:“你怎么想我都好,便是恨我也無所謂。但是今晚,我一定要救你。”
救她?
時雍聽出弦外之音,“發生什么事了?你們到底要做什么?”
趙煥捏緊她的胳膊,四處張望一下,眉頭緊皺,“來不及跟你解釋了。快跟我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哼!我信你鬼話。”時雍掙扎一下,想要借機取出腕上的銀針,卻被趙煥搶先一步識破,他猛地張開雙臂,將她狠狠抱住,就地一滾。
耳次再次傳來一聲巨響,在地面的顫動里,時雍聞到一股濃烈的硝煙味道,一個轉頭,發現不遠處的廂房突然坍塌下來,房頂仿佛被什么東西炸開了一個大坑,四處是慌亂的驚叫和喊聲。
“炸藥!”
“有炸藥!”
“賊人在庵堂里放了炸藥!”
烏嬋吃驚地感受著天搖地動的震感,一陣頭暈目眩。
“少將軍,你多保重,我去看郡主!”
這時陳蕭已經穿衣起來,烏嬋見他沒事,轉身就回來找時雍,卻發現時雍已經不在原地。
庵中各處,滿是四處奔波逃竄尼姑,尖叫著躲避。
她們穿著一樣的法衣,在昏暗的夜色里,根本就看不出來誰是誰。
“阿時!阿時!大黑!大黑!”烏嬋提著長劍在滾滾濃煙里四處尋找,碰到了循聲前來的嫻衣,以及追擊至此的白執,唯獨不見時雍的影子。
最后,他們在廂房里發現了木梁倒下砸中了后腿的大黑。
可憐的狗子倒在血泊里,睜著一雙猩紅的眼睛,嗷嗷地叫。
“大黑!”
烏嬋臉色一變,沖過去想要將瓦礫磚石里的大黑救出來。
塌掉的廂房隨時可能再次倒下,極是危險。她咬著下唇,不管不顧地往里沖,陳蕭上去拖住她,便丟到一邊。
“你瘋了!”
烏嬋看到他就來氣,“滾!我要救大黑,你看不到嗎?大黑被砸到了。”
陳蕭沉下臉,手臂一擺,怒喝一聲。
“給我原地站好。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