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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云圳與趙太熟了,又時常對他察言觀色,更比旁人了解幾分。成婚那日,他就看出趙平靜的神色下那些不為人知的隱隱不快。那會子趙云圳就很生氣,差一點就要當場質問,結果被趙炔拎回宮了。
好不容易憋了三天,這不就打上門來了么?
“阿叔,你好生不講道理!”
趙云圳是個令人頭痛的小孩,也是趙難得的小克星。
他眉頭微蹙,淡淡嘆氣,“殿下若無要事,早些回宮吧。小丙……”
“誰說本宮沒有要事。”趙云圳哼聲,兩只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瞪著他,“本宮事情大了。”
“你不等我長大,便求娶了我心愛的女子,說好要好好待他,又背信棄義,是以為沒有人替她撐腰了么?”
時雍差點笑出聲,趙卻冷下臉,站了起來。
“小丙,是誰允許太子出宮的?”
小丙瞥了一眼氣咻咻的小太子爺,吭哧吭哧地道:“是,是太子殿下自己。”
趙云圳手負在背后,“本宮堂堂儲君,長著雙腳,還走不得路么?”
趙回頭,“朱九!”
不用猜,時雍就知道他要說什么,看趙云圳明顯瑟縮了一下,知道他骨子里還是懼怕趙,趕緊伸手攔住趙的胳膊,又朝謝放擺了擺頭,笑道:
“再怎樣,也等太子殿下吃了這些糕點吧?”
她澄澈的雙眼,帶著笑,卻仿佛在控訴他的不近人情。
趙靜默。
慢慢的,他坐了回去,一聲不發。
趙云圳高興起來,指揮小丙讓他的椅子往時雍這邊抬近一些,不管趙什么表情,喜逐顏開地同時雍說起話來。
小家伙在宮里憋得久了,天天學著大人的模樣,難得有這么放松的時刻,就像八輩子沒開心過似的,歡聲笑語。時雍不時拿糕點投喂他,不論他說什么,都贊揚,夸獎,聽得趙云圳雙眼濕漉漉的,快活極了。
趙像個泥塑的木雕,一動不動。
約摸過了一個時辰,趙云圳才吃飽喝足,在趙冰冷的目光盯視中,再找不出什么理由逗留下來,終是不得不離開了。
臨上馬車前,他還在朝時雍遞眼色。
“若是有人欺負你,記得找我告狀。”
時雍哭笑不得。
就像找他告狀就有用似的。
再是當朝太子,也是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孩子,還沒到執掌天下,翻云覆雨的地步。
“恭送殿下。”
馬車徐徐離去。
時雍松口氣,覺得腰背有些酸澀,撐著后腰就轉身叫嫻衣備轎。
從前院到后宅,距離很遠,無乩館府邸占地極大,平常她還有閑心慢慢走,今兒這兩條腿實在伺候不起。
趙看她一眼,沒有說話。
回到院中,時雍倒在羅漢榻的軟墊上,將枕頭塞在腰后,整個人都軟了下去,手指頭都不想再動一下。
趙讓嫻衣端了溫水進來,仔仔細細地洗凈了手,又回頭叫嫻衣備水,然后慢條斯理地走到時雍面前。
“去。洗洗。”
時雍怔了怔,訝異地看他。
“不是吧?這么禽獸?我都這樣了,侯爺還有興致……你是鐵打的不成?”
趙眉頭微沉,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洗完擦藥。太子恩賜,不必浪費。”
擦藥?
時雍眼中一凝,微微笑了起來:“就不必勞駕侯爺了吧?我自己又不是沒有雙手。”
趙輕哼,揚起的唇角略帶一絲嘲弄,聽入耳朵卻有如沐春風之感。
“你知淺紅玉顏膏,是何用處?”
時雍想到趙云圳的話,突然意識到什么,“不是擦臉的么?”
趙彎下腰來,盯著她騰然生起兩團紅粉的小臉,“擦臉之用,為何會在帝王臨幸后妃后賜下?”
時雍看著他的表情,已經猜到這藥的“妙處”,但不敢直應,只能硬著頭皮說道:“以示天家恩寵?”
趙一怔,嘴角噙著笑,慢慢直起身來。
“此言,倒也不錯。”
又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攤開。
“拿來。”
時雍低頭看著這雙手,骨節分明,干凈修長,似乎還帶著他凈手時的淡淡幽香,而他的眼,他的聲音,就像有魔力一樣,蠱惑著她。
藥膏放到趙的掌心里,他沒有吭聲。
溫熱的浴湯很快備好,呈了上來。
時雍身子不便,又不想叫丫頭幫忙,當然,她也不肯讓趙瞧見自己狼狽的模樣。這就像兩軍開戰,被敵軍打敗后,還要出示傷痕讓對方評頭論足一般,太沒自尊。
她咬著牙,若無其事地去到凈房,將身子擦洗干凈,又穿好衣服出來,淡淡地笑著躺在榻上,一副老佛爺的慵懶模樣。
“來吧,小子。”
趙:……
他淡淡瞥了時雍一眼,不說話,就像有潔癖似的,再次凈手,擦拭干凈,然后坐在時雍的面前,一絲不茍地幫她擦藥,態度正經,仔仔細細,并無半分猥褻之意。時雍也不吭聲,就那么斜躺著不冷不熱地看著他。
忍耐著。
忍耐著——
海棠春艷,肌香骨秀,嬌生生,粉嫩嫩……
這分明是一副旖旎之景,趙卻正經得叫人絕望。
時雍甚至懷疑前三天那頭不知疲憊吃人不吐骨頭的野狼和他是不是同一個人。
“侯爺!”
她有些受不得了,在他指間撥弄下,呼吸都有些吃緊,不得不找一點話題轉移注意力。
“你老實告訴我,阻止我去良醫堂,是不是還有存了別的心思?”
趙頭也不抬,“看來,你胃疾痊愈了。”
時雍被噎住,暗咬牙槽,看他半晌,又是一笑。
“行吧,勢單力薄,斗不過你,我服輸。侯爺也給我一句準話,接下來要怎么著?”
趙徐徐抬頭,冷冷道:“爺說了,你不作妖,既往不咎。”
時雍沉默著抿了抿唇,“那燕穆三人呢?侯爺要如何處理?”
趙放下藥膏,慢慢直起身,云淡風輕地轉過去繼續凈手,語氣也平靜得尋不出半分起伏。
“他們的生死,全在你一念之間。”
時雍:“我?”
趙轉頭,目光幽暗。
“伺候好本座,或要免死。”
伺候他?
時雍看了看正在洗手的他,再看看躺在榻上的自己,隱隱覺得有哪里不對……
好似,她不僅沒伺候他,反而叫他又伺候了一回?
完了!
她一個激靈,剛想從榻上起身,外面便傳來謝放的聲音。
“爺,急事稟報。”
趙一頓,朝時雍看了一眼。
“書房候著。”
“是。”
時雍聽出謝放聲音里的焦急,隱隱覺得或是與良醫堂的事情有關,因為謝放方才被趙派去知會諸道子,定有消息傳回。
奈何,趙眼下分明對她有了防備,即便有什么要事,也不肯讓她參與的樣子。
這分明就是要把她藏于深宅,
不理世事,也就再不會做出他嘴里的“作妖”之事了。
看著趙對鏡整裝,時雍唇角浮上笑意,慢慢走到趙的背后,雙臂爬到他腰間,“我要去。”
趙低頭,解開她手。
“不是累了?歇著。”
“侯爺沒有契約精神。”時雍不高興了,見他轉身要走,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死死攥在掌心里,“我要去。”
趙抽手,時雍拽住不放。
他再抬手臂,時雍干脆順上去纏住他。
趙一身錦繡袍服,被她揉得皺皺巴巴,眼簾便垂落下來。
“時雍!”
“在呢。”
“放手!”
“不呢。”
趙盡量把聲音壓低,“你到底要干什么?”
“夫唱婦隨。”
“你——”
趙眼眶都紅了起來,眸底隱隱生怒,如刀子般肅冷,時雍卻笑得眉眼彎彎,抬起下巴,在他下頜輕輕一吻。
“生氣么?想殺了我?”
她閉上眼睛,將修長的脖子遞到趙的面前。
“動手。”
趙身子僵硬,目光波光浮動,幽暗難辯。
時雍再度睜開眼,抬頭看他,“與其把我關在男人的后宅里虛度光陰,度日如年,不如早死早投胎。”
趙微微皺眉,卻聚不起胸膛里的那口怒氣,慢慢出聲。
“松手。”
“帶我?”
“下不為例!”
說罷,他冷冷扳開時雍的手指,大步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