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雍心里一緊,微瞇雙眼冷冷地看著他。
“你要如何?”
祁林露出一抹復雜的目光,看著時雍搖了搖頭,嘆息一聲,頗有一點怒其不爭的哀怨:“你有人質,我就沒有嗎?你的父母親人尚在我手,你是想讓他們一一嘗試下等人的滋味兒嗎?”
時雍抿緊了嘴角,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她當然沒忘,不然也不會入宮,不會輕易受制于人。
方才若不是祁林突然出現,她會攛掇白馬扶舟先去關押人的地方。只要沒有人攪局,那皇城里,無人敢不聽從白馬扶舟的話,有白馬扶舟配合,他們把人帶走并不難——
只是,千算萬算沒有算到,邪君會奪舍祁林,在離開白馬扶舟這個宿主后,如此輕易地就變成另外一個人,調轉槍頭殺上來。
“我的忍耐心是有限度的。”
祁林盯住時雍,不緊不慢地冷哼一聲。
“對你,我已仁至義盡,寬容太多,不要以為我真不敢動你。最后,再給你一個機會……”
他掃過白馬扶舟的臉,勾起嘴角,“帶他去找個地方,為他祛毒。晚上打扮得漂亮些去奉天門參加夜宴,看看你的錦城王殿下……”
說著他又低笑一聲。
“我已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錦城王頭戴綠帽是什么樣的光景了呢?”
時雍咬牙切齒地看著他,“呸”了一聲,勒住白馬扶舟。
“行啊,那就拿你的人質來換我的人質好了。”
聲未落下,她低低對白馬扶舟說了一聲。
“走啊!”
白馬扶舟腳步遲疑,低聲道:“我們出不了皇城。”
“不試怎么知道?”時雍說完,又特地拔高了聲音,“走,不走我就宰了你。”
白馬扶舟看了祁林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道:“好,天涯海角我都跟著你。”
時雍不與他們廢話,拖住白馬扶舟就朝背后退去。
沒有得到“誅殺令”,侍衛和禁軍們果然對他們有所忌憚,不敢狠下殺手,時雍尋得機會,拉住白馬扶舟,拔腿就跑。
“傻姑姑。”白馬扶舟低低地道:“這么瞎跑是無用的,我們跑不出皇城。”
“若不想跑,你方才為何故意松開我手?你若不肯,我如何奪得了你手中之劍?別說話了,省點力氣,跑吧。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白馬扶舟身體有些晃悠,臉上很明顯的中毒癥狀,不過,在身處險境的刺激和他強大的精神意志下,頭腦仍是清醒。
“你不怕他們殺你父母?”
“暫時不會。”時雍道:“人質稀缺,他不會輕易下手。”
頓了頓,她又道:“再有,我相信趙快來了。”
白馬扶舟一邊在她的拉拽下奔跑,一邊斜視時雍的表情,“你對他就這么有信心?”
時雍嗯一聲,并沒有注意白馬扶舟的情緒,氣喘吁吁地道:“這么些天都沒有動靜,不是趙的作風。我猜,他一定會有動作。”
白馬扶舟只是笑,沒有說話。
“快,不要讓他們跑了。”
祁林雖然沒有殺他們的心,但也決計不會讓時雍把白馬扶舟帶出皇城。他一邊帶人追了上來,一邊下令緊閉宮門,不可放任何一個人出宮。
一時間人仰馬翻。
喊打喊殺的聲音早已驚動了整個皇城。
不得不說,幸虧了先帝爺遷都后重建皇城花了大價錢,這座皇城實在太大了,建筑長得又差不多,很難辨路。而且因為宮中后妃少,許多宮殿都是閑置的情況,荒蕪無人,一群人你追我趕,用腳步去丈量,十分的累人。
“追!往那邊跑了。”
“他們身中邪毒,竟跑得比兔子還快。”
“皇城就這么大,就不信能跑到天邊去——”
背后的腳步聲越來越快,時雍回頭看一眼,知道這么跑下去,最后只能把自己累趴了,便宜了敵人。
“白馬扶舟,你怎樣?”
“嗯?”白馬扶舟語速很慢,呼吸不勻,英俊的面容紅得如同滴血一般,汗水淋漓,“還好。”
時雍知道他并不太好,心里也是焦躁不已。
“你方才不是還一劍殺兩人,大殺四方嗎?怎么轉眼就成了弱雞?”
白馬扶舟疲于奔命,說話氣喘,“為了震懾他們……那一劍,我已用盡全力。”
“好吧。”
時雍好不容易沖出幾名禁軍的包圍,卻發現前面是一條死胡同。
“完了。這是天要完我呀!”
兩側都是高墻深宮,前方無路,后有追兵,這可怎么是好?
“快。抓住他們。”
聽到背后的尖叫,時雍的心臟漏跳一拍,手腕卻被白馬扶舟反握住。
“傻姑姑,跟我來——”
時雍愣了愣,還沒有反應過來,但見白馬扶舟三兩步跑向左側的一個偏殿紅墻,突然攔腰將她一抱,奪劍借力,身子便輕飄飄地翻入了墻內。
時雍:……
不是說已經用盡了全力?
還有,跑到這種沒有出路的院墻里來,不是送菜嗎?
白馬扶舟沒有說話,拉著她疾步往里奔去。
這是一個破舊的宮殿,可院子里晾曬著衣物,墻角有種植的一棵臘梅,分明是有人居住的樣子……
時雍打起精神,準備迎敵。
門吱嘎一聲開了。
走出來的是一個女子,看到白馬扶舟和時雍,她愣住,沒有說話。
時雍卻在與她打照面的時候,喚出了聲音。
“貴妃娘娘?”
這個女子正是當初抱著二皇子趙云幸跳湖自盡,結果溺死了皇子,自己卻撿回一命的貴妃楊氏。
白馬扶舟看了楊氏一眼,二話不說就往里走。
“打擾了。”
時雍拖住他的胳膊,“這是怎么回事?”
白馬扶舟沒有說話,“快!跟我來——”
楊氏看著他倆,張了張嘴,束手束腳地低下頭,一個字都沒有說,聽到外面的追兵大聲的喧嘩,害怕地關上了房門,跟了上來。
三個人走得很快,都沒有說話,只有彼此的呼吸聲。
時雍發現白馬扶舟帶她去的地方居然是內殿。
內殿為女子的居住,他這是要做什么?
在時雍滿臉的不解和疑惑中,白馬扶舟腳步不停地進入內殿,示意楊氏把房門閂好,走過去用力地挪了挪中間那張大床。
一下子沒有挪動,他又抬起汗濕的俊臉,示意時雍。
“來幫我,快。”
時雍走過去,稍稍用力,“做什么?”
“把床抬開。”
時雍大致明白了,沒有再問,憋著一口氣,使出吃奶的勁兒。
奈何,看著精巧的一張千工床,沒有想到十分沉重,兩個人用盡力氣,楊氏也上前幫忙……用了好一會兒才在殿外砸門的聲音里,將床挪出一丈左右的距離。
白馬扶舟渾身大汗淋漓,蹲下去在布滿了灰塵的地面上摩挲。
然而,好片刻,他卻抬起一張蒼白的臉。
“沒有了。”
外面連番的叫喊聲不斷,令人心驚肉跳。
時雍深吸一口氣,“這下面可是有密道?可通宮外?”
白馬扶舟點頭,又四處查看,臉上已見焦灼。
“我記得入口是在這里的,怎會如此?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
皇城秘道下。
辛二欣喜若狂地奔過去,告訴趙。
“殿下,屬下已成功將機關復位,只待你一聲令下,便可啟開機括,殺入皇城……”
趙點點頭,跟著辛二走入秘室。
“可確定秘道入口在何處?”
辛二搖頭:“應是在皇城后宮,具體位置不好定論。”
后宮?
趙沉吟一下,手撫向了繡春刀。
辛二掃一眼躍躍欲試的眾人,皺了皺眉頭。
“不過,屬下擔心宮中已有防備,只怕這樣闖進去,白馬扶舟仍拿王妃相要挾,我們仍是投鼠忌器……”
趙瞄向他,“依你之見?”
辛二道:“依我之見,待到入夜。白馬扶舟不是設宴奉天門么?殿下可一邊與其在奉天門周旋,一邊令人從密道潛入后宮救人。如此,定能兩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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