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五月底,似乎所有的人都瞬間忙起來了。謝安瀾忙著準備靜水居重新開業和新開的商鋪的事情,分家的時候得到的兩個鋪子也需要重新打理。只是因為謝安瀾和謝無衣身份精分的原因,這兩個鋪子和靜水居一樣都是屬于謝安瀾掌管的,而即將新開業和跟穆翎之間的合作卻需要謝無衣親自處理,于是謝安瀾更加精分的不亦樂乎。
陸離也很忙,承天府的日子越發的不好過起來。雖然昭平帝壓著彈劾曾大人的折子沒有處置,但是也沒有替他們說什么話,更沒有斥責那些上折子彈劾的人。于是雙方都覺得陛下是向著自己的,越發鬧得不可開交。陸離每天忙的團團轉,實際上對土地戶籍重新歸置的效果微乎其微。然而即便是事倍功半,承天府的大大小小的官員們卻依然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堅持。
等到陸家的人上門了,謝安瀾才想起來陸蕎的婚期到了。按說雖然分家了但是陸離又沒有被宗族除名,陸蕎成婚陸離是應該回去出席的。但是陸離這些日子忙的連謝安瀾都顯然有空閑跟他說話,一個根本沒有什么關系的妹妹的婚禮,陸離自然也不會去在意了。等到陸家的人上門來表示明天是二小姐的婚期,老爺請四少爺和少夫人早些回去的時候,謝安瀾只能很遺憾的表示:四少爺不在京城啊。今天一早就帶著人出門巡視承天府治下各縣的政令執行情況去了。少說也要兩三天才能回得來。
謝安瀾表示出嫁從夫,陸離出門前沒有說要她去出席妹妹的婚禮,所以謝安瀾理所當然也是不能去的。然后讓蕓蘿將早先就準備好的禮物交給前來的陸家人,說是給陸蕎添妝的,就將人給打發走了。
陸家的人表情有些古怪的走了,直到第二天陸蕎出嫁陸家都沒有再來人。謝安瀾也懶得去關注陸蕎的婚禮到底辦得熱不熱鬧。林青書如今還在翰林院里坐著庶吉士,自然也沒有能力在京城置辦產業,婚后依然還是居住在陸家的宅子里,這些卻都跟謝安瀾沒什么關系。
只是兩三天后,謝安瀾卻有些不安起來了。因為陸離原定的兩天就回,卻直到第三天早上都沒有回來。不僅陸離沒有回來,跟著陸離去的陸英也沒有回來。如果陸離有什么事情絆住了的話,至少會讓陸英或者派人回來報個信才對。
沒等到中午,謝安瀾便派人去承天府衙門詢問了曾大人,得到的消息卻讓謝安瀾心中微沉,曾大人也不知道陸離的下落,陸離也并沒有讓人回來稟告下面事情沒辦完需要耽誤行程之類的消息。老元從衙門回來稟告說曾大人已經派衙役出城去查看消息了,但是謝安瀾卻依然無法放心,總覺得不是什么好兆頭。
直到旁晚的時候,衙門來人請謝安瀾過去。謝安瀾也不耽擱,直接跟著人去了承天府衙門。
衙門大堂里,曾大人臉色有些難看的在大堂上踱步。看到跟著衙役進來的絕色女子,臉上不由得閃過幾分愧疚。
“曾大人。”謝安瀾沉聲叫道,神色鎮定自若并不慌亂。
曾大人眼中閃過幾分贊賞,嘆了口氣道:“陸夫人,你千萬別著急……”
“曾大人,請您直說吧,陸…我丈夫出什么事了?”謝安瀾沉聲道。
曾大人沉默了片刻,道:“派出城去的衙役已經回來了,陸大人…失蹤了。”
“失蹤?!”謝安瀾蹙眉,半垂的眼底閃過一絲放松。至少,比最壞的消息要好那么一點兒。陸離上輩子那么倒霉最后都能重權在握的活到將近三十歲,這輩子總不會還不如前世吧?
曾大人神色沉重的點了點頭道:“是,陸大人是在辦完事回京城的路上失蹤的。我們已經派人去找了,夫人盡管放心便是。”
謝安瀾沉吟了片刻,抬起頭來問道:“大人,請問他是在什么地方失蹤的?跟著他一起去的人呢,總不會全都失蹤了吧?”
曾大人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謝安瀾竟然還能如此冷靜且思路清晰。不過想起上次陸離入獄的時候這個女子地表現,又覺得好像不難理解了。也不隱瞞,曾大人道:“陸大人是在古塘縣外二十里的地方失蹤的,古塘縣是陸大人這次巡查的最后一處,他離開之后就是準備回京的。原本…這次的事情不該派他一個剛上任沒多久的年輕人去,但是衙門里……”
曾大人無奈的嘆了口氣,衙門里品級夠的官員就這么幾個,要么是跟他不對盤從頭到尾就反對土地查收的,要么就是萬事不管只出工不出力的。他這個承天府尹必須坐鎮衙門,也就只能派陸離去了。而且以陸離的心計能力,也不用怕他被人糊弄了。誰知道竟然會出這種事情?
搖搖頭,曾大人將話拉回正題,道:“跟著陸大人一起去的出了陸大人的隨身護衛,還有六名衙門的衙役。只是陸大人和那位護衛還有兩名衙役失蹤了,還有四個,都死了。”
謝安瀾沉默的點了點頭,曾大人有些苦惱地直嘆氣。出了這種事情,他也不知道能怎么安慰下屬的家屬。幸好謝安瀾并不用他安慰,很快就抬起頭來道:“多謝曾大人告知,我家中還有事就先行告辭了,若是有什么消息,還請大人派人給我傳個信兒。”
曾大人連連點頭道:“盡管放心,對了…陸大人畢竟是承天府的官員,在古塘縣出了這種事情也不是小事。古塘縣衙門那邊會查,咱們承天府,還有大理寺那邊也會派人下去查的。夫人盡管放心便是。”
“多謝。”
說完,謝安瀾便干凈利落的告退了。讓原本膽戰心驚準備迎接家屬哭鬧的曾大人倒是愣了好一會兒,回過神來才長嘆了口氣轉身去忙別的事情了。
謝安瀾回到家中的時候,蘇夢寒已經在府里等著了。蘇夢寒既掌握著流云會的消息渠道,又有高陽郡王那里的消息,無論什么事情知道的都絕不會慢。看到謝安瀾回來,蘇夢寒有些擔心地道:“陸夫人,你…。”
謝安瀾不等他說完,直接打斷道:“蘇會首來得正好,我要離開京城幾天。這幾天勞煩你派人保護一下西西。”
蘇夢寒點頭,反應過來沉聲道:“你要去古塘縣?”
謝安瀾點頭,蘇夢寒看著她平靜的臉色只得嘆了口氣,知道勸不住她,“古塘縣在上雍西南二百多里處,是承天府治下最大的一個縣。如今的知縣是昭平九年三甲同進士出身,名喚于敏光。流云會的勢力大多在陵江沿岸,雍州附近特別是這樣的小地方了解的并不多。不過,如果你需要傳什么話,可以去古塘縣城里的蘇記綢緞莊。”
謝安瀾點頭,道:“多謝。”
蘇夢寒淡淡笑道:“夫人不必太過擔心,在下相信陸大人吉人自有天祥。”
謝安瀾莞爾一笑,點頭道:“借你吉言。西西就勞煩蘇會首了。”
蘇夢寒搖搖頭,“分內之事。”
謝安瀾不再說話,轉身回房準備去了。看著她的背影,蘇夢寒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希望陸少雍真的不會有事吧。不然…許多事情就又更加麻煩了。最重要的是,晞兒好不容易有一個…還算正常的家,又要沒了那孩子還不難過死了。而他,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將晞兒一直待在身邊的。好好地,到底是誰在這個時候對陸離下手呢?
謝安瀾很快吩咐府里閉門謝客,然后去了謝宅讓人去給穆翎送了個信告訴他她有事要離開幾天,就帶著方信趁著城門還沒關出城去了。
還沒來得及用晚膳,方信就被謝安瀾叫上一路出了城。城外的道邊樹上系著兩匹駿馬,方信一眼看過去就發現這是兩匹難得的好嗎。謝安瀾也不多說什么,直接上前解開韁繩翻身上馬。方信終于忍不住問道:“公子,我們這是……”這馬一看就是有人專門準備在這里給他們用的。也讓方信明白他們這一趟出來絕對不是公子一時興起想要出去游玩那么簡單了。謝安瀾沉聲道:“古塘縣。”馬鞭在身后一拍,馬兒叫了一聲便如箭一般的射了出去。
方信愣了愣,也連忙跟了上去。
蘇夢寒讓人準備的果然是好馬,全速奔跑起來兩百里的路也不過是一個半時辰就已經能看到古塘縣的城門了。
謝安瀾勒住了韁繩,望著遠處并不大的城池神色莫名。方信跟上來,看了看謝安瀾低聲道:“公子,這個時候城門已經關了,咱們只怕要找個地方借宿,明天一早才能進城。”
謝安瀾點了點頭道:“也好。”
路邊不遠處就有一個村子,這個時間已經不早了,整個村子也只能看到一兩點火光。兩人下了馬背,直接牽著馬往村子的方向走去。
“你不問我,來這里做什么?”一邊走,謝安瀾一邊問道。
方信搖頭道:“公子是主子,自然是公子說了算。”
謝安瀾笑了笑道:“我來找一個人,昨天他在古塘縣失蹤了。跟著他的幾個人被發現都死在了古塘縣外二十里的地方。”
方信一怔,只聽謝安瀾繼續道:“這個人,你也見過。”
“是…陸大人?”方信是見過陸離的,就在他被帶回謝宅的第二天上午。不過只是不遠不近的看了幾眼,聽府里的人說起那是今科探花,是自家公子的好友。
謝安瀾輕嘆了口氣,道:“是啊。”
“陸大人是官,怎么會在這種地方……”這世上確實是有不少窮兇極惡或者膽大妄為之徒,但是除非有什么深仇大恨或者真的有所依仗,否則很少有人會對當官的下首。不是因為畏懼這個人或者這個官職,而是對當官的下手從某種角度來說就是對朝廷的挑釁。特別是這還是天子腳下,就代表著無窮無盡的麻煩。這么多年,方信還是第一次聽說有當官的在離京城這么近的地方被人截殺,而且還是個京官。
謝安瀾側首道:“你也覺得不對勁是不是?”
方信猶豫了一下,道:“聽說承天府這些日子鬧得動靜挺大,會不會是……”
“那也應該先殺曾大人才對。”謝安瀾道。
方信道:“或許是…殺雞儆猴?”京城里的大小事情他也聽說過一些,最近京城最大的熱鬧大概就是這事兒了。
“……”謝安瀾默然,良久才搖了搖頭。如今與權貴們的博弈之中,承天府并沒有站上方。直接殺人并不是官場上人慣用的手段,除非是萬不得已,基本上沒有人會這么做的。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村口。這是一處不算小的村子,掩藏在月色下的房屋零零散散也有三四十戶。兩人直接上前去敲響了村口還亮著燈火的那戶人家的木板門。
方信將兩匹馬拴在了門外不遠處的一棵樹上,走過來時門還沒有開。謝安瀾又敲了幾下,才聽到里面有腳步聲傳來。吱呀一聲,門被人從里面拉開。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婦人站在門口有些驚恐戒備地看著他們,“你…你們是…”
謝安瀾含笑點點頭道:“打擾了,大嬸。我們從外地來,天色晚了這城門也關了。想在您這兒借宿一宿,不知道可不可以?”
“這…”婦人有些猶豫地看著眼前的兩個男人。這少年生得眉清目秀,眉眼帶笑的倒不像個壞人。但是身后那男子卻是人高馬大……
謝安瀾塞了一塊碎銀子過去,笑道:“大嬸,你別怕,我這大哥看著是有些嚴肅,不過他是個好人。”
銀子似乎讓婦人的膽子大了一些,那小小的一塊銀子只拿在手里就沉甸甸至少也有個二三兩。都足夠她們這樣的人家一家人過兩個月了。猶豫了一下,婦人還是點了點頭道:“進來吧,地方小,只怕要委屈公子了。”
謝安瀾笑道:“多謝大嬸,我們有個落腳的地方就可以了。”
婦人也不多說什么,讓開了門讓他們進去。
謝安瀾對身后的方信點點頭,踏入了矮小的有些昏暗的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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