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瀾正跟一位西域客商的女眷說話,這位夫人雖然眉目不似東陵人,但是東陵話卻是說得卻著實不錯,只是聲音有些生硬罷了。不過她對這位夫人說的話卻很感興趣,便讓朱顏自己先下樓,她留下來和這位夫人交談了。
至于背后一直盯著自己的怪異眼神,謝安瀾自然有所察覺不過并不在意罷了。她一上樓那丫頭就一直盯著她看,還自以為隱秘,其實不僅僅是她,只怕是周圍的人都察覺了。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她也就懶得去跟一個小丫頭計較了。
“多謝夫人垂愛,夫人若是不介意的話,稍晚我與大人想請兩位一起喝茶,不知夫人以為如何?”這位夫人的丈夫是西域一個小國的香料商人,說是對謝安瀾和陸離提出的貨物中轉很感興趣。只是他并不是什么大商人,想要搭上知州衙門的關系也并不容易。因此在她接到花會的請帖的時候立刻便決定要來了,此時又趁機對謝安瀾提出。
謝安瀾自然十分給她面子,當即提出了邀請。她們周圍坐著的也大都是跟這位夫人身份差不多的女眷,聽了兩人的對話也都蠢蠢欲動。謝安瀾含笑與眾人說笑,樓下傳來一陣輕巧的腳步聲,一個紫衣少女上來走到謝安瀾身邊輕聲道:“陸夫人,安清河郡主和蘭陽郡主來了。”
謝安瀾微微揚眉,宇文靜和蘭陽郡主在肅州她自然知道。既然人在肅州,她發了帖子給這些客商的女眷卻不給安郡主倒是有些說不過去。因此也就一并送了帖子,不過謝安瀾原本以為宇文靜和蘭陽郡主應該不回來的,倒是沒想到不僅來了而且還兩個人一起來了。
當下也不多說什么,謝安瀾微微拂了一下衣擺迎了上去。
宇文靜和蘭陽郡主一前一后已經上了樓梯出現在了眾人跟前。
兩人都是一身安服飾,蘭陽郡主穿著桃紅色衣衫,嬌艷動人。宇文靜卻是一身藍色衣衫,比起在上雍地時候倒是多了幾分大氣和堅定。
“陸夫人,打擾了。”宇文靜先一步開口笑道。仿佛兩人是關系還不錯的人熟人,從前的恩怨已經煙消云散了一般。
謝安瀾淡笑道:“清河郡主和蘭陽郡主大駕光臨,今日美人坊倒是蓬蓽生輝。”
宇文靜含笑不語,謝安瀾側首讓開前面的路,“兩位請。”
看到兩個穿著安服飾的女子還沒什么驚奇的,畢竟在場的也并非只有這兩個穿著外族服飾。但是如果這兩個女子都是安郡主,那就不同了。謝安瀾倒是沒有為這兩位的身份煩惱。既然人都上門了,遮掩是遮掩不住的。與其躲閃隱藏仿佛見不得人一般引人疑竇,還不如大大方方的直接告訴所有人。更何況,謝安瀾可不覺得宇文靜和蘭陽郡主肯隱姓埋名的來參加宴會。
坐在一側的兩位同知夫人和以為通判夫人臉色都微微變了一些。她們跟那些純粹的商戶人家的女眷自然更加不同,對朝堂上的事情多少還是要敏感一些的。東陵和安的關系素來微妙,這陸夫人舉辦的花會,竟然讓兩位安郡主親自前來參加,實在是讓人有些驚訝的同時也難免有些不安了。
謝安瀾將招待賓客的事情先交給了朱顏和美人坊中的幾位管事。領著兩人進了一件還算安靜的廂房。宇文靜笑道:“陸夫人帶咱們來這兒做什么?”她們可是來參加花會的。
謝安瀾也淡淡笑道:“我想著兩位應當是有話要說,只怕有些話不適合讓人聽到。”
“陸夫人果然……”宇文靜忍不住笑道,“難怪…”難怪什么卻沒有說,宇文靜搖搖頭道:“今天打擾夫人了,不知道可會讓夫人感到困擾?”
謝安瀾走到一邊坐下,攤手道:“我覺得困擾,兩位能不來么?”
“不能。”宇文靜微笑道,“父王親自下令要我們來給夫人捧場呢,我們哪兒敢不來?”
謝安瀾嘆氣道:“所以,即便是我不發請帖,兩位也會過來。”
宇文靜道:“若是夫人不請,我們不請自來說不得只能再準備一些禮物給夫人賠罪了。”
謝安瀾撫額,“多謝,我命薄,消受不起攝政王的禮物。”
旁邊的蘭陽郡主見這兩人了得投機,臉色也染上了幾分不悅。這兩個女人傳言不是有仇么?現在這又是什么意思?輕哼了一聲,蘭陽郡主不冷不熱地道:“表姐倒是跟陸夫人投緣。”
宇文靜和謝安瀾同時抽了抽嘴角,對視了一眼雙雙側過臉去。雖然她們倆還沒到一見面就喊打喊殺的地步,但是投緣什么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好么?
謝安瀾輕咳了一聲,道:“兩位請坐,不知攝政王讓兩位郡主前來,所為何事?”
蘭陽郡主冷哼道:“舅舅說陸夫人第一次舉辦花會,恐無人光臨夫人面上難看,讓我們來給夫人捧個場。”
謝安瀾嘆氣,有些無奈的看著眼前的蘭陽郡主。這孩子是宇文策的腦殘粉吧?這種話都會相信?
宇文靜倒是不在意,笑容淺淡地道:“今日花會,賓客如云。過了今天,想必整個肅州都會知道陸夫人的美名。”謝安瀾搖搖頭,淡然道:“虛名而已,我并無意結交許多肅州權貴女眷。”
宇文靜點頭道:“肅州雖是邊陲重鎮,畢竟只是個小地方。這里的女眷,接不接交倒也沒什么差別。我這些日子也讓人打聽過夫人的行事,夫人果真是與尋常女眷截然不同。”
“郡主謬贊。”謝安瀾淡淡道。
宇文靜看著她,沉吟了片刻問道:“百里修…不知道陸大人和陸夫人,可有什么想法?”
謝安瀾蹙眉道:“我倒是有些好奇,百里修是如何搭上攝政王這條關系的。”前天晚上的事情,謝安瀾自然都聽陸離仔細說過了。宇文靜看了蘭陽郡主一眼,淡笑道:“陸夫人應該知道,百里修這樣的人,無論他去哪兒,無論他想見什么人都是可以見到的。”
謝安瀾點頭,百里修雖然一直沒有出仕,但是在私底下那些掌權的人心中,百里修的名聲至少要比現在的陸離要大得多。所以,即便是百里修什么都沒有,他獨自一人到了安時候要求見宇文策,宇文策也不可能不見他的。
宇文靜悠悠然,“我來找陸夫人,到不是因為別的事情,而是…百里修似乎跟我安皇帝陛下有些關系。”
謝安瀾攤手,不解地道:“這跟我有什么關系?”
宇文靜看著她道:“夫人想必不知道,若是前晚的事情成了。無論我父王是傷是死,陛下和三皇子都會對睿王府發難。到時候……”
謝安瀾睜著下巴看著兩人道:“現在事情沒成,攝政王竟然沒有急著趕回安皇城去么?”
蘭陽郡主嗤笑一聲道:“現在舅舅好好的,他們哪兒有那個膽子做什么?”
“難道攝政王也不打算對他們做什么?”謝安瀾道。
宇文靜無奈地笑道:“沒有證據,這幾年父王與安權貴之間的關系越發的緊張了。這時候若是對皇帝陛下和三皇子做了什么,只怕…安國內又是一場大亂。”
謝安瀾蹙眉,“郡主說得這些,卻讓我更加不解了。這些…跟我有什么關系?或者說,跟陸離有什么關系?”
宇文靜嫣然一笑道:“沒什么關系,不過父王讓我告訴兩位,兩位與其跟三皇子合作,不若跟攝政王府合作啊。畢竟比起三皇子,攝政王府的實力要強得多不是么?”
謝安瀾垂眸,不動聲色地道:“我不太明白郡主和攝政王這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合作?更何況,雖然安和東陵如今沒有打仗,但是兩國畢竟也還算是敵國。合作?清河郡主這是想要我們叛國么?”
宇文靜道:“睿王殿下不是想要架空整個洛西么?與攝政王合作,只會事半功倍。”
謝安瀾道:“與攝政王合作,睿王殿下只會身敗名裂。”
宇文靜嘆了口氣,神色有些復雜地看著謝安瀾。雖然早就從宇文策那里知道了謝安瀾的身份,但是此時看著眼前神色淡然從容自若的女子,宇文靜心里還是有些不好受。想起自己最初見到謝安瀾的時候,除了驚艷以及嫉妒對方的美貌以外,竟然對這樣一個女人毫不在意,宇文靜就覺得羞愧莫名。父王說她敗在陸離手里是她咎由自取,如今看來果然是不錯。
“難道陸夫人認為,睿王殿下不與父王合作,昭平帝就無法讓他身敗名裂么?”宇文靜道。
謝安瀾搖頭,淺笑道:“此事不必問過睿王殿下,我可帶他給郡主答復。睿王殿下想要的合作,絕無可能。睿王殿下,畢竟還是東陵的睿王。”宇文靜道:“如果父王承諾絕不入侵東陵呢?”
謝安瀾笑道:“若是如此,攝政王有為何要合作?難不成,攝政王打算越過莫羅直接與東陵瓜分西戎?”
“有何不可?”宇文靜道。
謝安瀾道:“請睿王殿下解決了莫羅再來談此事。我雖然嫌少接觸政事和軍事,卻也知道莫羅幾乎橫絕了西戎和安只見。三國只有極少三方接壤的地方。便是這一點地方,若是莫羅插手安也絕無可能出兵西戎。”若不是因此,安又何必年年對著東陵使力。西戎雖然不及東陵富饒,面積卻并不遜色與東陵多少。甚至若論環境的話,卻比東陵更加適合安人。
宇文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只憑夫人這幾句話,嫌少接觸政事這話,可見便是虛言。”
謝安瀾笑道:“郡主過獎了,我隨口一說,你隨便聽聽。另外,如果睿王殿下同意的話,攝政王想必不會讓郡主來找我。其實…即便是我同意了,睿王殿下不同意又有什么用處呢?今天,郡主怕是白來一趟了。”
宇文靜卻并不生氣,淺笑道:“不急,這些事情原本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夠有結果的。陸夫人只需要記得便是,說不定…哪一天就改變主意了呢。”
謝安瀾含笑不語,宇文靜卻拉著蘭陽郡主站起身來,道:“父王的話已經帶到了,今天陸夫人還忙得很,我們就不打擾了。”
謝安瀾道:“兩位不玩一會兒再走么?”
宇文靜笑道:“還是罷了,我們在場只怕不少人都會覺得不自在呢。擾了陸夫人的興致,還望見諒。”
謝安瀾跟著起身相送,心中暗道:所以說從頭到尾你們就是故意來給人添堵么?這點破事兒什么時候說不好偏要這個時候說?不過也罷,他們在背地里也跟宇文策添了不少堵,一報還一報也就怪不得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