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錚——”
劍刃與北境粗壯堅韌的樹木摩擦出了一捧一捧的火花,與少年沙啞的怒吼聲相和。
“羅柏。”
凱特琳略帶顫抖的聲音傳來,但面前那個瘋狂揮舞著精鋼劍的少年卻置若罔聞。
“羅柏!”
凱特琳提高了聲調。
羅柏手上的動作終于停了下來,顫抖的手提著劍,轉過身來。
望著那張滿是淚痕和恨意的年輕的臉,凱特琳的眼淚也流了出來,她伸出雙手,抱住了自己的兒子。
感受著母親的懷抱,羅柏手中的劍掉在了地上,他將腦袋埋在母親脖頸間,眼淚毫不遮掩地流著。
在臣民面前,他是初戰就打出十比一戰損比的軍事天才,所有人效忠的臨冬城公爵。
但在父親南下之前,他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
羅柏必須在北境大軍面前收起眼淚,但在母親熟悉而又溫暖的懷抱里,他卻只想肆意大哭一場。
父親死了,死在了君臨城。
“諸神懲罰了喬佛里,為何不將他們所有人全部帶走。”
“羅柏,不能非議諸神。”
“我要殺了他們……”
羅柏睜著通紅的眼睛,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要把他們全殺了,一個都不留!”
凱特琳撫摸著羅柏的頭發,如同小時候等待艾德從戰場歸來那樣。
她又如何不心痛呢。
雖然她與艾德并沒有愛情,但這些年的廝守,即便沒有愛情,也早已經有了更加親密的親情。
她也想把那些人全殺光,但是……
“他們手上有你的姐妹……”
凱特琳咬牙切齒地說道。
“等我們救回你的妹妹們,就把他們全殺了……”
“不……”羅柏咬著牙抬起頭,“諸神已經在喬佛里犯下錯誤后懲罰了他,瑟曦絕對不敢對我的妹妹動手,更何況我們手里已經有了詹姆,等我擊敗了泰溫,他們必須拿我的妹妹來換!”
“羅柏……”望著仿若餓狼地羅柏,凱特琳有些驚愕。
諸神對喬佛里的懲罰稍微寬慰了羅柏的恨意,令他眼前的血色淡了一些。
但凱特琳不這么看,她無法理解羅柏的計劃。
營地后的這片肅冷的森林容不下太多的溫情。
兩人很快便離開了這片森林——羅柏要與麾下的領主召開作戰會議了。
望著邁著沉穩步伐進入大帳的羅柏,凱特琳在帳外沉默地等待著。
最早的時候,她等待的是艾德的哥哥布蘭登,臨走前布蘭登說過回來的時候就會娶她,但是最后與她站在圣堂前的卻是他的弟弟艾德。
結婚短暫的兩周后,艾德又如同他的哥哥一樣離她而去,這次與上次不同,他至少留給她一個孩子。
羅柏就是這樣出生的,每次懷抱這個小小的孩子,凱特琳都在擔憂他能不能見到自己的父親。
但現在,她要等的是羅柏,她的兒子。
……
……
“把早餐放桌上。”
守夜人總司令莫爾蒙抬頭道。
“哦,每天都是這些,就不能給我帶一點啤酒。”
瓊恩打開一扇緊閉的窗戶,從外面的窗臺上拿了啤酒瓶,倒滿一角杯。
“艾德將你教育的很好,瓊恩。”
莫爾蒙接過酒杯,抬頭望著這個年輕人。
“也難怪你會這么愛他。”
“……”
瓊恩咬著牙沒有說話,他不想討論自己的父親,即便這個人是莫爾蒙。
說著,莫爾蒙喝了一口啤酒,隨后皺了皺眉。
“嗯,要是能再來點檸檬汁就好了……怎么不說話,昨晚騎馬這么累?”
“你……”
瓊恩喉嚨有些干,眼神有些驚慌。
“不要這樣地看著我,你以為下面的那些人會選一個傻子來當守夜人的總司令?伊蒙在跟你談過之后對我說你一定會走,但我說你一定會回來。”
說著,莫爾蒙略帶得意的翹了翹嘴角。
“看,我說過,我了解我的部下,我也了解我的孩子……榮耀會使你南下,榮耀也會令你歸來。”
“帶我回來的是我的朋友們。”瓊恩反駁道。
莫爾蒙瞥了他一眼:“我又沒說是誰的榮耀。”
“他們殺了我父親!”
“所以你想讓他起死回生?”
莫爾蒙大聲反駁道。
“……”瓊恩沒有說話。
“哼,沒有這樣的打算最好,你我都見過起死回生是個什么模樣。”
莫爾蒙站起身來,走到窗前,推開了窗戶。
“至少你很幸運,還有諸神幫你報仇。”
莫爾蒙調笑道:“但我聽說那是個巫師,伊蒙學士當年也見過巫師。”
一陣夾著雪的風吹了進來,吹得瓊恩一個激靈。
“我知道逃營的懲罰,我不怕死。”瓊恩說道。
“放心,你不算逃兵了——那些年輕氣盛的孩子,總是少不了偷偷去鼴鼠村嫖娼的,我能把他們全都殺了嗎?如果每個從夜里逃營的人都要被殺死,那就只有鬼魂來替守長城了。”
“你的兄弟雖然上了戰場,但他身后有全北境領主的支持,隨便哪一個封臣手下的士兵都比整個守夜人軍團的人加起來還多,你覺得他們會需要你的幫助?”
莫爾蒙瞥了瓊恩一眼,瓊恩無話可說。
但有一句話瓊恩不怎么認同。
雖然守夜人的軍團只有區區不到一千人,但若要論戰斗力,這些穿著黑衣的烏鴉戰斗力絕對比他見過的北境軍隊要強得多。
即便異鬼數千年未曾問世,即便守夜人軍團已經爛到現在這個地步,它依然是這片大陸上唯一一只不事生產,全年練兵的軍隊。
在這里,他們要在全維斯特洛最嚴酷的氣候中訓練,他們要適應高海拔處的環境,他們還要面對野人這樣的敵人。
或許這些人在來長城之前都是小偷、孤兒、強奸犯,但只要在這里呆上幾年,即便是山姆威爾這樣的懦夫,都有勇氣對異鬼拔劍。
莫爾蒙司令太久沒有南下,他不知道十幾年的和平讓北境和南境的軍隊爛成了什么樣子。
但瓊恩很明智地沒有反駁。
“你不是唯一被戰爭波及的人,我的妹妹,熊島的梅格此刻也應該帶著她的女兒們加入了你哥哥的軍隊,若她在戰場上被殺……”
莫爾蒙眼神陰冷地捏碎了手里的雞蛋,隨后深吸一口氣,撿拾著手上的蛋清和蛋黃來吃。
“但我更知道,我的職責在這里。”
“雪諾,你我都在這里發了誓。”
莫爾蒙抬起頭,望著瓊恩認真地說道。
“長城外,影子塔的游騎兵發現有很多的山莊被遺棄。到了晚上,丹尼斯爵士說能看到群山中的火光,烈焰從黃昏燒到黎明。一個野人俘虜說塞外之王曼斯·雷德正躲在一個新的秘密要塞里,召集屬下所有臣民,他的目的只有天上諸神知道。”
“卡特·派克說,東海望外僅三里的地方發現了巨大的畸形腳印,他們還找到了四具藍眼睛的尸體,但與我們不同,他們很明智地燒掉了。”
說著,莫爾蒙走近了瓊恩,注視著瓊恩。
“你覺得你兄弟的戰爭比我們的要重要嗎?”
“……不。”瓊恩覺得喉嚨有些干,所以他咽了口唾沫。
“你父親是先民后裔,你體內有先民之血,我一直認為他將你送到這里是有原因的……所以,現在告訴我,當死人和那些更可怕的東西越過這道長城,在黑夜里屠殺我們的時候,你覺得誰坐在鐵王座上還有什么區別嗎?”
“……沒有。”
瓊恩搖了搖頭,他沒想到這一層。
“很好!”
莫爾蒙拍了拍他的肩膀。
“報仇的事情交給你的兄弟,而你……和你的狼,要跟著我們越過長城北進……”
“越過長城?”瓊恩睜大了眼睛。
“沒錯!”
莫爾蒙拿起那把重鑄后的瓦雷利亞劍,伸向瓊恩。
“我不會干坐在這里,等待著風雪來臨,我要弄清楚墻外究竟發生了什么。我要把你的叔叔找回來,不論是死是活。守夜人軍團將大舉出動,由我親自領軍,與塞外之王、異鬼,或者其他什么的東西作戰。”
“所以告訴我,雪諾大人,現在告訴我你的答案,你究竟是守夜人的血脈兄弟……還是想要參與戰爭的私生子……”
瓊恩眉頭緊鎖,沉吟后,伸手接過了那把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