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眼湖的水碧綠而又溫暖，漂浮在一望無際的湖泊上，就好似徹底遠離了塵世和喧囂。
艾莉亞躺在木筏子上，一雙眼睛怔怔地望著天空。
感受著身下那與陸地上完全不同的飄蕩感，她的靈魂似乎也開始隨之飄蕩。
父親、珊莎、瑟曦、喬佛里……君臨城的一切都好似前世發生的事情一樣逐漸離她遠去。
那是屬于史塔克公爵之女艾莉亞的故事，而不是守夜人隊伍的孤兒阿利。
有這么一剎那，艾莉亞心中的確是這么想的。
但她隨即便徹底清醒了過來。
“看！是黑天鵝！”
同船孩子傳來驚喜的呼喊。
艾莉亞直起身子，清冷的目光望向了天空中飛起的黑天鵝，注視著它落在了神眼湖的密集蘆葦處。
“好漂亮啊……比木筏子漂亮多了。”
孩子們竊竊私語。
很顯然，艾莉亞對木筏子的命名讓他們不由自主地與真正的黑天鵝對比起來。
這不是廢話嗎？
艾莉亞心中有些無語，她只是不想用尤倫的孩子號才給它起名黑天鵝。
望著那一叢隔絕內外的蘆葦，艾莉亞不由得有些失神。
不論外界戰火如何，它們都與世無爭地在這片湖上生活，多么自在啊！
如果我也是一只黑天鵝就好了……
艾莉亞心里想著。
一旁的大人們沒有興致欣賞天鵝的優美，他們對著黑天鵝的體型和油膘點頭評足，最后一致認為抓一只嘗嘗味道肯定肥美。
聽到大人們的話語，艾莉亞從失神中清醒過來，搖了搖頭。
算了，還是不做黑天鵝了。
……
離開小鎮后，隊伍的行進非常順利。
不論是水中有著風帆的木筏子，還是陸地上沒有負擔的奔馬，行進速度都比之前快了何止一倍。
白天，木筏子帶著物資在淺水區行進，走陸地的則是騎著馬沿著湖岸奔跑。
夜晚，眾人將木筏子蕩到湖邊，所有人在岸邊扎營休息。
馬匹則隨便找個地方拴起來，反正這里遍地都是肥美的嫩草和甘甜的湖水。
每日的餐飲則是湖中肥嫩的魚，以及從小鎮農田帶來的各種糧食。
走水路的大人們還賊心不改地試圖靠近蘆葦蕩，心懷叵測地捉了一只漂亮的黑天鵝。
對此，艾莉亞雖然心中憤慨，但看在烤肉確實非常美味的份上，還是打算不跟他們計較了。
就這樣日復一日地趕路，直到湖邊的樹木漸漸稀疏，眼前出現了綿延起伏的山丘，眾人才意識到，馬上就要渡過神眼湖了。
尤倫等人將劃艇和木筏子撐到岸邊，將所有的物資都拿了下來。
沒有了馬車，大家只能騰出了幾匹馬，將物資放在馬背上。
“呼，木筏該怎么辦？”
尤倫擦了把汗，望向了林易。
“隨意吧，渡三叉戟河的時候應該是用不到這東西的。”
尤倫點了點頭，招呼著大伙一起把木筏子推進了湖里，船帆拆下當布匹用。
“就讓他自己飄走吧。”
望著湖面上慢悠悠飄著的木筏子，眾人心里一陣感慨。
說實話，渡神眼湖這段路，大概是眾人北上旅途中最輕松的一段旅程了。
重新回到了陸地上，林易和尤倫騎著馬走在最前面。
“怎么，要按原計劃趕去赫倫堡嗎？”
林易開口問道。
“……恐怕不行了。”
尤倫咬著路邊撿的草莖，眉頭緊鎖地望著前方零星可見的幾處莊園。
準確的說，是幾處只剩下焦黑殘骸聳立的殘破莊園。
“蘭尼斯特的大軍可能已經攻陷赫倫堡了。”
尤倫嘆了口氣。
“河安伯爵夫人和咱們守夜人是好朋友，但蘭尼斯特可不會在乎。”
“那就直接趕去十字路口客棧吧，從那里北上渡過三叉戟河后，車隊就更加安全了。”
林易提議道。
“嗯，是個好主意。”尤倫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
又行了大概兩日，在地圖上有專門標識的十字路口客棧便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十字路口客棧最初建造的時候有一半建在水面上，即便數百年來幾翻改建，客棧的南廂房依然建在水里的木樁上。
三叉戟河的河水從客棧的后門流過，望著這條三叉戟河，林易面罩下的表情有些復雜。
終于到了，渡過這條河，便徹底遠離了五王之戰的主戰場。
只要沒有蠢到橫穿明月山脈，沿著國王大道北上的話，既安全又迅速。
不過，某些林易早有預料的事情依然發生了。
“林易，這不對勁。”
尤倫皺著眉頭。
“太安靜了！十字路口客棧是個非常有名的地方，我曾在這里落腳幾十次，每次都是熱熱鬧鬧的。”
“當然不對勁。”林易面色平靜，驅馬向前走到了客棧的門口，“這里坐落在三叉戟河的沿岸，是四方交通要沖，泰溫熟讀兵法，又怎會錯過這個地方。”
說著，林易翻身下了馬，推開門走了進去。
眾人跟在他的身后。
只是剛剛走進去，羅米便指著客棧大廳叫了出來。
眾人紛紛望去，只見那寬敞的大廳里有一副絞架，上面掛著一個女性的尸體。
“是瑪莎·海德。”
尤倫嘆了口氣，走過去將這個女人的尸體放下來。
“瑪莎是十字路口客棧的老板娘，我與她也算是相熟……可惜了，她釀的麥酒非常香醇。”
尤倫的語氣中帶著惋惜，不知是在惋惜美酒，還是釀酒人。
“可憐的瑪莎，尸體至少被掛了半個月了，都瘦了這么多。”
望著尸體那水桶般的腰身，林易有些沉默。
很難想象這位老板娘原本的身材……
林易越過尤倫，走到大廳中央的長桌旁，俯身從桌腿處撿起了一片碎片，用兩根手指揉搓著手中的碎片。
碎片手感比玻璃更加滑潤，密度也更高一點。
“琉璃杯。”
林易隨手扔掉碎片，站起身來，掃了一眼周圍一片狼藉的大廳。
“看來泰溫撤走的時候非常著急，看來戰況比我想象的更緊急一些。”
尤倫將瑪莎的尸身抬到了外面，打算給她挖個墳埋起來。
艾莉亞聽到林易的話眼睛一亮，跑到林易身邊，低聲問道。
“這么說，我哥哥又打勝仗了？”
“應該是……”
林易點了點頭，從懷里拿出地圖，攤在了面前的長桌上指著地圖說道。
“我們目前在十字路口客棧，也就是這里，相當于偷偷穿過了泰溫軍隊的腹地。”
林易的手指劃過了地圖上神眼湖的東岸，擦著赫倫堡的邊角連接到十字路口客棧。
“蘭尼斯特的軍隊肯定駐扎在赫倫堡，泰溫既然會如此緊急地將指揮部從十字路口客棧轉移到赫倫堡，說明你哥哥肯定在某個地方，取得了突破性進展……”
說著，林易隔著面罩摸了摸下巴。
“雖然不知道他是在哪里取得的進展，但泰溫定然不會善罷甘休，西境內必有一戰。”
“那我們……”
艾莉亞有些猶豫地望了一眼尤倫，又轉過頭望著林易，似是在詢問。
“……嗯。”
林易收起地圖，語氣聽不出有什么起伏。
“也該是時候分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