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董,我給你講,很多時候我也是身不由己,我能怎么辦?”廖敏語氣里滿是無奈的表情。
尚富海點頭:“確實是這么回事,不過都一個樣,哪個行業都有自己的難處。”
廖敏沉吟了一會兒,說道:“還是尚董理解我,對了,尚董接下來有什么投資接話嗎?有的話多考慮一下博城這邊,怎么樣?”
說著話,他又把自己的手機從衣兜里掏出來,用一根手指頭往前推了一小段距離,說道:“確實是太難看了。”
說的還是剛才那個最難賺錢城市的排名。
這是個徹頭徹尾的污名,伴隨著的只有恥辱。
尚富海直接搖頭:“廖書記,很抱歉,寶菲集團目前唯一的新項目就是‘數據中心’,現在已經落戶在博城了,下一步我們會進一步擴張寶菲便利店、易購網、寶菲自助餐廳這三個項目的規模,東云食品廠可能會考慮在省外建廠,下一步會根據寶菲便利店和易購網的需求,去收購或者控股一些上游是生產制造企業……”
“那在博城投資的事情?”廖敏看他遲遲不說,有點捉急。
但回應他的還是尚富海的搖頭:“廖書記,短期之內,卻是沒有項目。”
無視了廖敏有些失望的眼神,他又說道:“更何況,我也不認為我有這個能力憑借我一己之力改變這個狀態,廖書記,說句不好聽的話,這是你們政府的事情,想辦法從根源上去解決企業的生存問題和企業未來的發展問題,這兩個問題如果都解決了,老百姓的收入也會跟著改變,到時候就不存在這個排名的問題了…”
這個回答很中性,但廖敏知道事實卻是如尚富海所說的那樣,尚富海就算再投資十家公司也解決不了問題。
博城很小,博城也很大,兩百多萬人口,小萬數大中小企業,哪怕博城再出一個尚富海也白搭。
“尚老板,你說得對,我考慮的過于理想了,也有點著急了。”廖敏說道。
這個可以理解,為政者,誰碰上了廖敏現在遇到的糟心事,又有更上一層的大佬給他試壓,一時之間恐怕都會亂了方寸。
尚富海端起酒杯來,朝廖敏伸了過去:“廖書記,咱們再喝一個。”
廖敏仰頭就喝了一半。
尚富海也跟著喝了一大口,放下酒杯后,二人各自夾了一塊魚肉放進嘴里。
肉質鮮嫩,有種入口即化的感覺。
“這大師傅處理的很到位,火候很足,我也有一段時間沒吃到這樣的清蒸魚了。”廖敏仿佛很享受的樣子,臉上也有些陶醉。
可尚富海這廝很不厚道的直接打斷了他這會兒的陶醉,說了個更殘酷的事實:“廖書記,說句不客氣的話,博城現在在最難賺錢的城市里排前五,再過一段時間,恐怕就要排前三了。”
廖敏剛剛升騰起來的好心情戛然而止,他臉上的表情直接給定格住了,剛剛又夾起來的一塊魚肉隨著動作停頓,啪的一下又落回到了魚形骨瓷盤子里。
過了一會兒,他才聲音有點干澀的問道:“尚老板是說環保治理的事?”
尚富海并沒有否認,他輕輕點頭,說道:“在這一塊上,廖書記應該比我更清楚,年初到現在,因為這個問題,關停的作坊式、家庭工廠,幾十個人的小型工廠怕是有個三百多家了吧,我相信,這個數肯定不是結束,我更相信上邊下了這么大的決心,出臺了這么多的政策,還成立了專門的環保執法部門,廖書記,博城的整體轉型勢在必行,但轉型就意味著有陣痛,多長時間,你比我更清楚,可我能想象的出來,下一步還會有更多的人掙錢更困難。”
“大勢所趨,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廖敏反而在這方面更看得開。
他心里門清,這是政治覺悟的問題,是根本性的原則,要是他在這一點上做糊涂事,那都不用等到清洗掉這個污名,他可能就挪窩了。
尚富海一聽就懂了,直接沖他翹起了大拇指。
心里則想著:“政客就是政客,上一刻談發展,下一刻就能談到原則,讓你摸不著頭腦。”
二人心里各有心思,可二人嘴上都不說,仿佛玩才啞謎一樣,二人隨便揪了個話題聊得起勁的時候,一陣敲門聲傳來。
二人都愣了一會兒,尚富海突然想起來,外邊可能是何廷勇來了。
他馬上給廖敏說了一聲,廖敏有些日子沒碰上這種事了,主要是下邊的人知道他的性子,不喜歡玩這一套,不過尚富海的話,給他個面子。
門外敲門的還真是何廷勇,他這會兒正有些忐忑的端著一個透明玻璃酒杯,杯子里倒滿了酒。
剛才敲了幾下門后,里邊一點回應都沒有,他尋思,難不成他過來晚了,尚老板和廖書記都走了?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尚富海打開了門,有那么一刻,何廷勇心里對尚富海慢慢的感激。
“尚老板,不好意思,剛才被他們幾個人纏著,我過來晚了。”何廷勇語氣都低了幾分。
顯得有些卑微。
尚富海心里嘆了口氣,誰都不容易,下一刻,他讓開了門口:“何總,快點進來坐,我剛才給廖書記一說,他就說得多見見何總這種優秀的企業家。”
“謝謝,謝謝!”何廷勇真心實意的感謝著。
進入房間后,何廷勇顯得更小心翼翼了,生怕說錯一句話,做錯了一個動作,都惹得廖敏和尚富海不高興,不經意間,人性的卑微在這一刻展現的淋漓盡致。
尚富海也看出來何廷勇很不自然,他說道:“何總,咱們一塊和廖書記喝一個,怎么樣?”
“好,好好,我干了,廖書記您隨意。”何廷勇說完,端著自己拿過來的酒杯,就把滿滿一杯酒給灌嘴里了。
高度酒液順著口腔、喉嚨,食道直至進入了胃里之后,尚富海的目光都能夠看的到何廷勇臉色從正常瞬間皺眉、肌肉緊繃,一直到憋著一口氣,最后整張臉變得通紅。
廖敏沒說話,端著杯子喝了三分之一。
何廷勇看到后,心里很高興,臉上也浮現出一抹笑容來,他知道廖敏這一口酒很給他面子了,當然,這也是看尚富海的面子。
何廷勇在這邊待了不到十分鐘,連著第一杯,一共喝了三杯酒,尚富海在旁邊跟著說了說潤海保健品的情況,廖敏聽到后連連贊許。
三杯酒完事后,何廷勇干脆的起身告辭出去了。
尚富海和廖敏這一回沒再喝酒,吃了口菜,又讓酒店里下了份水餃,倆人一人吃了不到十個,便離開了酒店。
長夜漫漫,但夜色下的博城可沒有京城的那份繁華和人流車流的匆忙。
哪怕現在已經很有錢了,明面上在全國都排的上號了,可尚富海還是更喜歡這種慢節奏的生活,不必為了達成某個目標而疲于奔命。
“尚老板,咱們今天就到這吧,改天抽個空,我請你。”倆人握了握手,廖敏忽然說道。
尚富海一笑置之,送走了廖敏之后,他也上車回家了。
對尚富海來說,這就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請客,他和廖敏之間沒有絕對的對等關系。
可對剛才進去敬酒的何廷勇來說,這卻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從3樓的牡丹廳回到2樓他們的包間后,三個朋友都迫不及待的問他剛才過去的結果。
“老何,怎么樣啊,你和廖書記說上話了嗎,他問你什么了。”
“對啊,你怎么喝成這個樣了,臉紅的都快滴血了,你過去這一會會是喝了幾杯酒啊,老何你不要命了。”
“你們倆可別瞎摻和了,說不定人老何心里現在爽歪歪,好不容易有這么個難得的機會,老何還不得表現一下,我猜剛才這一會兒至少喝了三杯吧,要不然老何的酒量,不至于喝成這樣。”
何廷勇瞅了他們仨一眼,說道:“我說你們可行了啊,我給你們說,我剛才過去敬第一杯的時候,廖書記那一杯也這么大的酒杯子,他直接一口氣喝了三分之一。”
這就是何廷勇的榮耀,可他的三個朋友還就認這個。
和廖敏一塊吃了個飯后的一周,時間輾轉到了5月下旬,徐菲身上剖腹產的刀口經過這50多天的修養,基本是沒大問題了。
閑的時間長了之后,有的人就容易犯懶,不想工作,什么都不想干。
但徐菲不一樣,她這會兒就盼著抓緊去趟公司,可滿打滿算的兒子還是離不開她。
好在這個時候,她可以利用閑時的碎片時間繼續在家里處理一些公務了。
看到這些帶著新鮮油墨味的文件稿的時候,徐菲有種想哭的沖動。
多長時間了,看著她老公一個人忙前忙后,她心里就想著自己抓緊好起來,也能幫上忙。
寧玲玲給她把最后一摞文件放下后,心有感慨的說道:“徐總,你快好了吧,什么時候來公司?”
“怎么這么問?”徐菲覺得挺有趣。
寧玲玲說了句:“你是老板啊,你長時間不來公司,我們都沒有主心骨了。”
聽到寧玲玲這句無心的感慨,徐菲有些恍惚,她忽然發現,除了好好工作能榜上尚富海的忙之外,她的肩膀上也背負了很多人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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