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多日,王龍七的氣色也好了很多,眼角眉梢重新神采飛揚了起來。
他身后還跟著一名儒生打扮的青年男子,一身靛藍粗布的對襟長衫,夾著素色的里襯,體格瘦削。
看面貌同樣清瘦,還算秀氣,就是五官有些堅硬,一張臉好似不會做表情似的。看人的時候,眼珠也轉圜得很慢。
呆滯。
李楚將他們引到前殿,重新將門小心關好,才各自在蒲團坐下。
“怎么了?又撞邪祟了?”他問王龍七。
“嘿,這次可和我沒關系,是我這位朋友。”王龍七拍了拍旁邊的儒生。
儒生這才如夢初醒似的,朝李楚一拱手,道:“小生陳子安,見過小李道長。”
“你好。”李楚輕輕點頭。
陳子安打過招呼,便不在說話,王龍七嘆了口氣,繼續替他開口。
“子安和我曾是同窗……”
李楚略微驚訝了一下。
王龍七瞇了瞇眼:“你不要做出一副驚訝的表情啊,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本少爺是上過幾年學的,而且讀書課業相當不錯。”
李楚更驚訝了。
王龍七居然上過學,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陳子安從旁道:“七少確實與我同窗幾年,先生時常夸他頭腦聰明,若是用功讀書定然可以考取功名。”
“是啊,你不知道先生當時多喜歡我,可惜他女兒更喜歡我……要不然我也不會被趕出來。”提起青澀往事,王龍七大有一番唏噓。
李楚對他的情色往事毫無興趣,斷然道:“說你為何來此吧。”
“噢,是這樣。”王龍七立刻轉回正題:“子安現居杭州府,上午攜妻子回余杭鎮探親。但是在路過妙風山的時候,他妻子離奇失蹤了。”
“失蹤?”
“對,當時我二人并肩在山中行走。明明前一刻還是云淡風輕,突然一陣平地怪風,讓人走不動腳步。這時旁邊出現了一座廟,我們就想進去避風。誰知剛踏進去,就轉個頭的功夫,我娘子人就不見了。之后我無論如何,再也找不到她的蹤跡。”
陳子安沉沉地說道,他的語速很慢,說話的時候也雙眼無神,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驚嚇。
王龍七又道:“這幾天鎮上就一直傳言妙風山里有妖怪,子安擔心他妻子是不是被妖怪抓走了。他找到我幫忙,希望能找些人隨他進山尋妻。我一想,如果有妖物的話,那必須要來找你了。若是你有空的話,不如就幫他一次吧。”
妙風山有妖物嗎?
李楚在縣衙待的這陣子,消息頗為閉塞,對此也沒有耳聞。
不過應該不會是什么太厲害的妖怪,不然自己平時望氣早就看見妖焰沖天了。
隨著驅邪的經歷漸漸增加,李楚也不再像起初那般畏首畏尾。
畢竟勇氣源于實力,當他遇見了這么多邪祟,卻沒有一個能扛住他一劍之后。他對自己的信心,也有了些許的提升。
小小一些許。
他還是清醒地知道,自己只是在一個小小的余杭鎮,不能坐井觀天小覷天下邪祟。
但同樣的,他覺得現如今起碼在余杭鎮這一畝三分地,自己是可以稍微強勢一點的。
于是他點頭道:“好,事不宜遲,我們即刻出發。”
進山尋人自然越快越好,他當即回轉后院和余七安打了個招呼。
余七安微笑點頭:“早些回來,咱們今晚吃火鍋。”
很快,李楚、王龍七以及略木訥的書生陳子安,便結伴走上前往妙風山的道路。
……
江南洲地多丘陵,余杭縣內多山多水,但通常都是一些小土包,鮮少有真正的大山。
妙風山便是附近唯一一座大山。
山勢高而不險,深而不峻,遍布茂林修竹,是個不錯的踏青游玩之地。
但是近些日子卻有些妖怪傳說流出,有不止一人聲稱曾在妙風山里見了妖物蹤跡,這才沒有了拖家帶口的游人。
此時,山中一塊陡峭的山壁橫巖之下。
一個身高三丈的巨人盤膝而坐,它一身黑衣,通體煞氣。青天白日下,仿佛周身都有黑色的氣焰散發出來。臉型似人非人,一對黑色獠牙呲出,額頭有糾結的王字斑紋。
在它旁邊,另站著一名身披古舊鎧甲的高大男子,只是和巨人的體型比起來,再高大的人也顯得有些小巧。
這披甲男子的面目毫無血色,一片鐵青,站得筆直,甚至看上去有些僵硬。若是看它雙手,會發現它的指甲長得可怕。
兩只鬼物相對沉默。
良久,忽有一道紅色的影子閃掠過來。
出現的是一位渺渺孤鴻似的紅裙女子,衣裳寬大,流云水袖、緞帶飄飄。但是偏偏遮不住一雙白皙的長腿,行動間若隱若現,勾人心弦。
這三人,或者說這三只鬼,正是先前曾在伏尸洞中出現過的。
“黑牙,青甲,他們出發了。”
紅衣女緩緩飄落,露出一張乍看之下傾國傾城的臉龐,她精致的眉眼口鼻,無一不是堪稱完美。
可這樣完美的五官組合成一張臉,若是看得久了,偏偏有那么幾分詭異……
“上鉤了嗎?”青甲的聲音艱澀難聽,似是金屬摩擦。
“是。”
“果然和我所想不差,我們如果直接找上門,他說不定會有所懷疑。”黑牙猙獰一笑:“但我們通過他的好友去找,他便不疑有假。”
“黑山君的好計策。”紅衣女也露出了嫵媚的笑容。
黑牙看向她:“也辛苦你一直盯著他的動向,這是最危險的任務。”
“其實……我觀察了那小道士這么久,他除了相貌極其英俊之外,別處倒是平平無奇,而且好像全無真氣的樣子。”紅綾有些猶疑:“我懷疑我們是不是找錯人了。”
黑牙道:“不可能!我們在余杭鎮打探了這么多天的消息,人人都在說他驅邪最厲害,不是他是誰?”
“那些凡人懂得什么,人云亦云罷了。看上去他不像是有殺死藍采的實力,說不定……是他師傅?”紅綾猜測著。
德云觀那個老道士,整天都是一副滿得快要溢出來的高人風范,確實很讓人懷疑。
黑牙的眉頭皺緊,額頂王字迸起,“不論如何,既然他已經來了,那就必須死。如果不是他,那我們再找別人。”
青甲僵硬地舔了舔嘴唇,“如果他很弱,那可就白費了我們設計這么久的計劃。那樣的話,我一定要讓他用最痛苦的方式去死!”
紅綾打量著面前這兩個丑東西,隱晦地嘆了口氣。
只可惜了那一張好看的臉。
等會兒一定要把它剝下來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