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杜采歌開始演奏。
那范兒還不錯，似模似樣。他微微晃著腦袋，似乎沉浸在音樂的世界里，氣質出塵，挺能唬門外漢的。
但對專業人士來說，是只寥寥幾個音，便能聽出，杜采歌的古琴彈奏技藝非常生疏，曲不成調，就像是結巴說話，磕磕巴巴，彈奏得非常勉強。
霍老頭一開始，眼神犀利，輕輕搖頭，明顯覺得不滿。
但很快，就屏住呼吸，身體前傾，瞳孔縮小，嘴巴微張，似乎整個人都沉浸在這音樂中。
姜佑曦很納悶。他也一直聽著，但由于杜采歌的彈奏卻是太……不好評價，叮叮咚咚，不成曲調。
所以他沒聽出個所以然，只覺得平平常常。
但當他的視線不經意地往旁邊一看，卻見霍叔的手放在大腿上，手指做撥弦狀，來回撥弄。
姜佑曦心中一動。看霍叔這神態，這動作，難道杜哥演奏的這首曲子其實牛嗶哄哄？
他的腦海里閃過霍叔霍彥英的一些信息。
霍彥英是大華國音樂圈的大咖，同時也是一位怪咖。其風格多變，擅長領域非常廣，擅長流行，也搞得了民樂，玩得了搖滾，甚至還能駕馭歌舞劇、交響樂，據說對爵士藍調乃至說唱等也有一些研究。
此君曾在魔都音樂學院擔任多年的教授，也被首都音樂學院聘任為榮譽教授，曾經寫過不少膾炙人口的流行歌曲，也給許多影視劇做過配樂。
到了他這份位，早已不是下九流的藝人，而成為國寶級的藝術家，是許多政要的座上賓，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能影響文藝領域的一些政策，算是大華國音樂圈最頂尖的那一小撮人。
霍彥英擅長的樂器有很多種，據說常見的樂器他樣樣精通，當然姜佑曦覺得這只是謠傳。
畢竟姜佑曦自己也練過樂器，很清楚要精通一種樂器需要花費多少心血。
普通人，每天花2小時時間練習一種樂器，練個3、5年，也不見得能精通。
常見的樂器那么多，要樣樣精通，除非霍彥英是修仙者，真實年齡已經是幾百歲的老怪物，才有可能辦到。
一想到這樣的大咖，上趕著想認杜哥做干兒子，姜佑曦就忍不住羨慕。
別說是霍彥英了，哪怕是低一兩個咖位的音樂人，如果愿意認他姜佑曦做干兒子，姜佑曦絕對會立刻跪下磕頭。
當然，霍彥英也知道，這是羨慕不來的。
霍彥英成了杜哥的干爹，還真不好說是誰占便宜。
腦海里閃過這些繽紛念頭，等姜佑曦回過神來，杜采歌已經彈完最后一個音，站了起來。
只有一個人鼓掌，就是那個年輕靚麗、向霍彥英拋媚眼的女服務員。
其余人都是冷眼。
來這喝茶的，有不少是音樂愛好者，對杜采歌剛才那明顯初學者級別磕磕絆絆的演奏，不喝倒彩已經算是給面子了。
杜采歌鞠了一躬，從容走回座位。
他對霍彥英微微欠身，“霍……干爹，抱歉，我學藝不精。”
霍彥英不滿地曲指敲了敲茶桌，“你彈的是什么瘠薄玩意！你學了那么久的古琴，學到腚眼里去了？”
這老不修，還說是音樂人呢，說話這么粗俗……
杜采歌心想，學過古琴的是原主，我可沒認真學過，能彈成這樣已經不錯了。
霍彥英抬手摸了摸他那又濃又長的眉毛，悵然說：“曲子是真的好。好得超乎我的預料。叫什么名字？”
杜采歌道：“笑傲江湖曲。”
“笑傲江湖？”霍彥英咂咂嘴，似乎在細細品嘗，“笑傲江湖……有那味了。”
這個世界，雖然也有過武俠盛世，但是并沒有金古梁黃，取而代之的是其他幾位武俠大家，笑傲江湖這本書，自然從未面世。
霍彥英起身，走向古琴，“被你那么一彈，真的是暴殄天物，還是我來吧。”
來到古琴前，霍彥英坐下，神色變得肅穆，眼觀鼻、鼻觀心，很快進入狀態。
他抬起枯瘦的手，懸停在古琴上方，調整著呼吸。然后似乎是聽到了發令槍一樣，手飛快地落下。
幾個音符流淌出來，姜佑曦立刻露出驚訝之色，其余喝茶的客人也有不少猛回頭張望。
“這曲子……”姜佑曦不敢置信地問，“杜哥，真是你剛剛彈的同一首？”
杜采歌感到幾分尷尬：“恩啊。”
“太，太好聽了！”姜佑曦激動得都有些結巴了。
他閉上眼睛，隨著音樂，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副景象：
一條大河，磅礴東去，奔流不息，氣勢雄壯。
一葉扁舟，飄然而下，幾個人峨冠博帶，氣度瀟灑，對酒當歌，泛舟泱泱大河之中，即將奔流入海。
日頭西斜，天邊紅云勝血，琴聲悠悠，于蒼茫中一聲長笑，多少凡塵俗世看遍，風流無狀，豪爽至瘋癲。
世人笑我太癲狂，我笑世人看不穿！
天地蒼茫，人如浮萍，何必蠅營狗茍，何不一笑江湖！
……
一曲既罷，一時間，整個茶館里都安靜下來，只有余音裊裊。
然后猛地，一個客人站起來，用力地鼓掌，這個頭一開，幾乎所有喝茶的客人都陸陸續續地站起鼓掌。
掌聲如同暴風驟雨，席卷了整個茶館。
至于那些漂亮的服務員們，將粉嫩的小手都要鼓腫了。
霍彥英微微欠身，向客人們致意。
掌聲一波高過一波，但終有平息之時。
等掌聲終于停下，霍彥英老爺子朗聲開口：“諸位朋友，這首曲子，是我干兒子創作的，名叫笑傲江湖曲。以后，這首曲子就將成為我們茶館的鎮館之曲。大家如果喜歡，以后可以常來聽聽。”
有些客人交頭接耳：“老爺子收干兒子了？”
“沒聽說過這事啊，據說他不喜歡娛樂圈這種認干兒子、干女兒的習氣，以前有準歌王想拜他做干爹，他都沒同意。”
“這你就不懂了，歌王不過是人前風光而已，但老爺子是天才音樂人，他要是認干兒子，肯定也只會是創作型的天才音樂人。”
這時霍彥英慢慢地走回杜采歌一桌，有人認出了姜佑曦，但老爺子肯定不會認這個小鮮肉做干兒子。
那就只會是那個陌生面孔了？
他們偷偷打量著杜采歌，議論紛紛：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