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
黃昏時分,天邊是紅彤彤的火燒云,金黃色的陽光遍灑,屋門推開,陸錚拄著一根木棍制成的拐杖,額頭上幫著一條繃帶遮掩住異化的部位,緩步走出了小院。
院門門口是一條土路,不遠處,一座座由低矮的籬笆圍墻圍成的土屋小院,木屋矮樓,雜亂無章的拼湊成大片大片破落的居住區。
目光所及的建筑,無不破爛異常,幾乎看不到幾棟二層以上的建筑,只有在城寨的邊緣處,隱約可以看到高出民居些許的圍墻以及哨塔塔樓。
“終于出來了......”
這還是穿越以來首次親眼見到城寨的樣子,陸錚深吸一口氣,頗有一些恍若隔世的感覺。
“陸哥,你的身體還沒好,我們就在院子外面轉一圈怎么樣?”
藥婆換完藥后就已經離開,許勇跟在身后,陸錚搖了搖頭道:
“沒事,我想多走走,累了就回來。”
說著,他就拄著拐杖,沿著土路向著記憶中夜巡隊操場的方向走去。
許勇沒辦法,只能跟了上去,小心看護著。
此刻正值日落,路上許多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寨民已經結束了一天的勞作,三三兩兩的扛著廚具,從城寨之外的田地回來,猶如歸家的螞蟻。
陸錚一眼掃過去,就發現這些農戶們動作麻木,大多面黃肌瘦,身體單薄,顯然是長期營養不良。
寨子周邊所有的開墾出來的田地,實際上都是寨主一個人的私產,寨子里的人們想要耕種,就必須要繳納相當數量的收成作為地租,絕大多數的寨民們忙碌一年下來,勉強讓一家幾口不餓肚子都已經是很不容易,手里頭基本上積攢不下多少余糧。
而且這還是收成正常的時候,一旦遇上干旱、暴雨、冰雹之類的天災,寨民們的日子就會更加艱難,因為地租被逼死、餓死的都不在少數。
邪祟害人,野獸食人,人也吃人。
“萬惡的封建地主啊......”
作為一個現代人,陸錚看到這些疲憊不堪的寨民們,內心嘆息。
不過陸錚在這邊心中嘆息,三三兩兩經過的農夫、農婦們卻也同樣發現了他和許勇從院子里走出來。這些人先是一愣,頓時露出明顯畏懼的神色停住腳步,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豺狼野獸一樣。
陸錚倒沒有發現這一點,他拄著拐杖一點一點的繼續向前,歸家的農戶,還有寨子里的寨民們都陸陸續續注意到了他,然后齊齊將莫名的目光投射而來。
“......那是夜巡隊的陸平?他怎么這就出來了,不是聽說受的傷很重么?”
“我聽也在夜巡隊的胡奎說,這個陸平被邪祟污染,額頭上好像又長出了一只眼睛,這是真的么!?”
“應該是真的,你看,他頭上還綁著繃帶呢,應該就是為了遮擋,最好躲遠點。”
“太嚇人了,他被邪祟污染,那我們夜里豈不是也有危險了?萬一他什么時候發瘋害人了怎么辦?”
“......別擔心,我打聽過了,他被三當家趕去了外寨。”
“那就好,那就好......”
“唉,陸小子我也認識,可惜了......”
隨著陸錚的行走,一道道詭異目光隔著土路,隔著低矮的圍墻投射過來,還伴隨著聲聲若有如無的議論。
一旁的許勇也感覺到周圍寨民的議論不像是什么好話,臉色不太好看:
“陸哥,你別理這些家伙!”
陸錚搖了搖頭,并沒有往心里去,只是覺得這些寨民們愚昧可笑。
封建時代的百姓大字都不識幾個,明智未開。雖然原主算得上是為了保衛城寨而犧牲,但是對于他們來說,邪祟是讓人聞之色變的可怕存在,被邪祟之血污染產生異化的陸錚更是被大多數寨民視作異類,畏懼,厭惡,而不是感激。
君不見哪怕后世九年義務教育普及許久,就算報道了一件好人好事,還總有鋼精會跳出來橫加指責,更何況是這個愚昧落后的城寨?
眼見陸錚似乎真的不以為意,許勇微微放下心來,他掃了一眼周圍卻是道:
“陸哥算了吧,要不然我送你回去吧。”
寨民們的指指點點,陸錚只當他們在放屁,他搖頭道:
“這才走了幾步,走到集舍那邊看看,然后再回去。”
因為夜巡隊白天都要操練,所以陸錚養傷的地方才被設在了外面,不過距離夜巡隊的操場也并不遠,陸錚無視了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和竊竊私語,平靜的繼續向前走著。
不一會,喊殺聲、呼喝聲順著風聲飄過來,拄著拐杖的陸錚走了一兩百米,就來到了一處由尖刺木樁圍成的空曠操場之前,向里望去。
視線中是一個足有半個足球場大小,并且由砂石鋪就操場,數十名漢子正赤膊在操場上捉對廝殺,搞得是塵土滾滾,一片混亂。
其中陸錚還瞥見了徐虎,還有另外幾個副隊長的身影。
難得親眼見到這樣的場景,陸錚就隔著尖刺木樁,饒有興趣的觀看了起來。
像是這樣的捉對廝殺,在原主的記憶中也是經常經歷。畢竟因邪祟附體而異化成的怪物往往行動迅猛、刀槍難入,十分難以對付,沒有足夠的膽魄和實戰經驗,恐怕照面就會被其殺死,所以在夜巡隊之中,實戰可以說是比武功修煉還要重要。
而陸錚此刻所考慮的,同樣也是這個問題。
世道詭異,無論是為了他日后進山,還是在再次面對恐怖的邪祟時擁有自保能力,武力都是重中之重,他也必須需要想辦法鍛煉實戰能力,不能紙上談兵。
“你們兩個,在干什么?”
也就是在陸錚看著操場上漢子們的操練,腦子里念頭轉動的時刻,身后突然傳來一聲陰冷的低喝,讓他和許勇猛地回過頭來。
只見身后不遠處,一個面容陰鷙,孔武有力,身穿虎皮短袍的陰沉男子負手而立,正在冷冷的盯著他們。
在他的旁邊,還跟著一個身穿絲綢長衫,養尊處優,看上去宛如公子哥兒般的年輕人,以及數名隨從般的角色。
陸錚的眼睛微微一瞇。
因為他一下認出了為首的陰鷙男子,那正是之前打算要把他驅逐出去的白龍山城寨三當家,魏鐵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