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安然而過。
第二天一早,陸錚洗漱晨練過后,就開始繼續煎制養內心肺湯,用以練臟的淬煉。
然而當藥煎好服下過后,未強化的藥效卻是不甚理想,他一盞茶的功夫就能輕松將藥力消化完畢,至于對五臟六腑的滋養和壯大,感覺也十分的輕微,完全無法與強化版的相比。
對此陸錚也無法可想,只有繼續重復煎藥、服用、修煉吸收這一過程。
一份藥材,最多能夠重復過濾利用三次就沒有了藥效。而他這三四份的藥材,最終也只堅持到了下午時分就快要耗盡。
感覺著連續十來碗的養內心肺湯積累之下,終歸是有了些許效果,陸錚當即收拾好之前還沒來得及處理的熊皮以及部分熊肉,前往內寨草市,準備和其他人進行交換。
所有藥材都完全靠自己采集浪費的時間太多,他現在心中也有一種莫名危機感和緊迫感,所以選擇直接交換來節省時間。
魏鐵軍的死并沒有直接影響到城寨秩序,陸錚來到草市之后,交換也很順利,那一張基本完整的熊皮足足讓他換到了兩石糧食。
而后,他提著這些糧食,還有自己所帶的熊肉,挨個找上內寨中居住的獵人、采藥客,換取他所需的草藥。
在這城寨里,糧食和肉類就是絕對的硬通貨,換取大部分獵人采藥客都有儲備的普通草藥并不是問題。他轉了這么一圈下來,也就半個時辰的功夫,直接就用這兩石糧食和肉,輕松換取了六七份的心肺湯藥材,裝滿了藥簍。
這些藥材煎出的心肺湯,計劃著用夠自己修煉兩天的時間,陸錚心滿意足的挎著藥簍,返回外寨,準備繼續修煉。
然而他剛剛打開鎖好的院門走入院子時,神情就頓時一變。
因為他赫然是看到,自己出門之前明明鎖好的伙房,此刻竟然空門大開,仿佛有人趁他不在偷偷闖進來了!
干,這是遭賊了?
陸錚沉著臉,快步走到伙房略一掃視,就發現伙房門口、院子中地上留有一個個沾染了粉塵的腳印和點點血跡,而房梁上掛的一排排的肉干則是少了幾串。
粉塵腳印和血跡,自然是他每次出門前都會布好的小陷阱,就是防備這外寨之中的小偷小摸來闖空門。
而除了伙房之外,他睡覺的屋子依舊緊鎖,無人闖入,似乎賊賊只是來偷吃的而已。
“娘的,哪來的不開眼的小賊,偷到我的頭上來了......”
迅速勘察完現場,陸錚有些惱火。
他倒是沒想到搬來外寨一個多月都平平靜靜,今天反而撞上了這樣的情況。
被偷走的肉雖然不多,但這事不可能就這么算了,他當即循著現場的痕跡一下翻出院子,然后就看到點點血跡和沾染石灰粉塵的腳印延伸出去。
闖入屋子的人顯然是被陷阱扎傷,陸錚當即循著這些痕跡一路追蹤,也就半刻鐘的時間,就找到了一處圍墻垮塌、到處破爛漏風的土屋。
點點血跡和粉塵延伸進屋子,陸錚按著刀悄無聲息的走到門前,就聽到屋子里隱隱約約有哽咽的聲音傳出:
“爹,現在還疼嗎?”
“嘶......沒事,沒事......”
“爹爹,你不應該去那里的,受了傷,家里什么草藥都沒有,傷口萬一潰爛,你......”
“小雨,不妨事的,只是一點小傷而已,算不了什么,高興點,今天晚上我們就能吃上肉啦......”
聽著里面隱約的聲音,陸錚眉毛一動,砰的一腳直接踹開了破破爛爛的屋門,走了進去。
只見屋子里,一片昏暗,一個衣衫襤褸、面帶菜色,只有一只手臂的男人,一臉痛苦之色的坐在床邊,腳底被木刺出幾個血孔,正在淌著鮮血。
在他跟前,則是有一個年紀大約十來歲,渾身骨瘦如柴,渾身幾乎沒有幾兩肉的小女孩,正虛弱的為其處理著傷口。
而在提著刀的陸錚一下闖進來后,這一老一少就猛然一驚,一臉驚恐之色的轉頭看了過來:
“你,你......”
陸錚面無表情,一眼掃到桌上放著的那兩串熊肉,然后看向獨臂男子:
“怎么,偷了我的東西,難道還不認得我么?你們知不知道在城寨里偷東西被發現,按規矩會怎么處置?”
按照城寨里的規矩,偷雞摸狗一旦被發現,直接就是鞭刑二十。如果是保衛隊自己處置還好,要是落在魏鐵軍的手里,被活活抽死都有可能。
看著身強體健、氣息充滿壓迫感的陸錚,那個獨臂的漢子顯然也認識,滿是驚恐之色的噗通一下跪了下來:
“對,對不起陸平,是我偷了你的肉,是我的錯,我把肉還給你,求求你不要通知保衛隊!”
看著這個獨臂男子的反應,陸錚挑了挑眉:
“怎么,到了現在才想起來后果么?”
“求你大人有大量,我這也是迫不得已......”
漢子用那僅有的一只手臂支撐著,連連磕頭,哀求道:
“我的手臂前段時間被闖入田里的野獸咬斷,失去了勞作能力,寨主又把田地回收,家中余糧早已吃完,我和我女兒已經很久沒有吃過像樣的東西了!
我是賤命一條,倒是還能撐住。但,但是我的女兒生了重病,再不吃點東西就撐不了多久了。這肉我們還沒動過,求求你放我一馬,不要通知保衛隊......我不怕鞭子,只是怕受的傷太重影響行動,就沒有辦法再去給我女兒找吃的,她還這么小,又生了重病,恐怕,恐怕......!”
獨臂漢子聲音驚恐惶然,連連磕頭,額頭上很快磕出血來;同時,床上那個骨瘦如柴的小女孩,也艱難的跪在床上,向陸錚磕起頭來,也是哀求道:
“叔叔,對,對不起......是我爹爹不好,不應該偷你的肉,可是他都是為了我,我們把肉還給你,求求你,饒他一回......”
獨臂的父親,瘦到沒有人樣的小女孩,兩人磕頭如搗蒜,這幅場景之中,陸錚頓時為之沉默。
這世道邪祟恐怖橫行,普通人生存艱難,這兩個身殘體弱、惡疾纏身的父女這是這崩壞世道里眾生百態之一,不會武功,沒有勞動能力,被寨主收回田地后就只能等死。
而像這樣茍延殘喘、眼睜睜等死的人,在這座城寨里也并不只他們兩個。
“行了,不要跪來跪去的了,都起來!”
心中莫名有些積郁,陸錚擰著眉頭低喝道:
“我可以放你們一馬,但誰要是再磕頭,我立刻就去通知保衛隊,明白么?”
聽到陸錚的話,這對境遇凄慘的父女如聞仙音,激動顫抖,想要磕頭卻又不敢,只是口中連連道:
“是,是,明白!”
“多謝,多謝叔叔......”
陸錚望著仿佛劫后余生的父女,緩緩道:“這肉,算是我送給你們的。但是記住,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否則......”
對這對父女警告了一句,他也不理會被偷走的幾串肉,轉身就要離去。
世道已經如此殘酷,他不是什么圣母救世主,也沒有能力拯救他們,所能做的也只是抬抬手,給他們留一線生機罷了。
“叔,叔叔,請等一下......!”
不過陸錚剛剛邁步走出屋子,呆愣之后的父女反應過來,骨瘦如柴的小女孩第一時間叫住了他。
陸錚轉身回頭,凝視著床榻上骨瘦如柴的小女孩:“什么事?”
“謝謝,謝謝叔叔愿意放我爹爹一馬......”
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的女孩虛弱的跪在床上,向著陸錚伸出一只皮包骨頭的手臂,手掌中放著一把骨質的簪子,艱難的說道:
“娘以前曾教過我,做人一定要感恩。我們家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這是爹爹手臂完好時給我做的,我最喜愛的簪子,就當是我們的歉意和賠禮,請,請叔叔務必收下......”
一旁的獨臂漢子,臉上頓時露出羞愧的神色,而陸錚則是望著虛弱不堪卻眼神執著的女孩,沉默不語。
在渾世中掙扎的,不僅是苦難眾生,似乎也還有赤子之心。
心有觸動之下,陸錚走上前來,伸手取過女孩掌中的簪子,開口道:
“好,既然......”
但同時有一道信息,突兀的從他心間閃過:
邪煞之骨(殘片)
品質:普通(白色)
說明:邪魔被焚化之后殘留的骨骼碎片,其中殘留微量的鬼神之力,能對接觸到的生命體造成影響。
陸錚目光頓時一凝。
邪魔.....指的應該就是被邪祟附體,徹底異化的那些怪物?
這簪子,竟然是邪魔之骨做的?
邪魔被焚化之后的骨頭,竟然也能被面板識別?
沒有想到居然得到這樣的信息,陸錚豁然抬頭,看向獨臂漢子:
“這簪子的材料,你是從哪里找來的?”
對陸錚奇怪的反應不明所以,獨臂漢子回憶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道:“是......是城寨外西北方向荒地旁邊的田地里,我以前種地的時候偶然撿到的。”
城寨外西北方向的荒地......不就是夜巡隊掩埋處理邪祟尸骨的地方?
一下靈光劃破腦海,陸錚意識到了自己忽略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
那就是雖然歷經阿慶嫂、血飛龍這兩次邪祟降臨的事件,但是因為對污染的顧忌,他從未親手觸碰過它們的骸骨,完全沒有想到除了邪穢之精這樣特殊的產生物,邪魔的骨頭竟然也能被強化面板識別評價;
緊接著他一下意識到,既然手中這塊殘缺的邪祟骨片都能被面板判定為普通級別,那么阿慶嫂、還有那頭邪祟異種血飛龍被焚化之后的完整骨頭,又能被判斷為什么級別?
西北方向那片荒地里面,這些年來又埋了多少邪魔之骨?
頃刻之間,陸錚眼神閃閃發亮,仿佛看到一大堆強化精粹正在向自己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