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
林麓書院依著林麓山而建,此時,隱藏在秋紅山林之間的古老鐘樓穿出洪鐘大呂之聲。
響徹書院。
已是未時四刻,即將到上課之時。
墨池湖畔,長廊之外,率性堂門前。
魚玄機一走,所有看熱鬧的學子人便都看著范玉樹笑,有的叫道,“范玉樹,你怎么又學瘦了!”范玉樹不回答,對身旁趙戎說,“多謝子瑜,等會先生要了來,咱們還是先進去吧。”便親昵的搭著趙戎的肩膀。
他們又故意的高聲嚷道,“你一定又想偷懶不做魚學長的功課,找借口了!”范玉樹睜大眼睛說,“你怎么這樣憑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親眼見你在獨幽城街上,瞎晃悠。”范玉樹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學習累了出來透口氣不能算瞎晃悠……透口氣!……讀書人的事,能算瞎晃悠么?”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什么“勞逸結合”,什么“時辰管理”之類,引得眾人都哄笑起來:率性堂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學子們笑了會兒后,便相續散去,依次進入率性堂內。
只是不少人走時看著范玉樹的眼神玩趣,心照不宣,似乎是將他當個玩笑熱鬧看,連帶著審視趙戎的目光都有些類似了,畢竟二人站在一起相隔極近,一看就關系匪淺,剛剛范玉樹那一番言語和趙戎無奈的“在場證明”,也說明了這一點了。
說不準這個新來的插班生是不是和范玉樹一樣,臭味相投……嗯,很有可能,畢竟好像二人都是特長生……
一直暗暗留意著周圍新環境新同窗的趙戎,很確定的發現他有些交友不慎,不過無所謂了,趙戎現在只盼著盡量低調安靜不惹麻煩的過完這一個學子學年,在拜師大典后,成為晏先生的入室弟子,跟著他學習經義儒道。
至于尋求修行輔助物破鏡晉升扶搖境的事情,也是趙戎目前除了重新研讀儒家十三經之外的頭等之事,過幾日等書院休沐日,他便要去外面打聽著找找。
另外一些記掛在他心上,念念不忘的要事。
其一便是尋到一些劍靈嘴里那一屆的“老天雷”,成功撈起霆霓紫金爐底的那一輪“井中月”,幫助青君逐漸修復劍心。
當然了,家里的那位狐妖小寶寶也一直沒有忘記,還等著他去找呢,也不知道這笨丫頭現在在做什么……
最后的最后,趙戎心底最棘手之事,還是怎么讓自家的這兩個大王小王相見面。
率性堂外,漸漸無人,賈騰鷹還站在趙戎身旁,
猶豫了一小會兒后,賈騰鷹拉了拉趙戎這位新舍友的袖子。
他看著趙戎苦口婆心道:
“魚學長其實也是好意,不是特意針對你的,子瑜你別誤會了她,學長的話很有道理的,要不……你明天還是穿上學子服吧,和我一樣,外面加一層,多暖和。”
趙戎看了眼明明不胖卻看起來臃腫無比的賈騰鷹,有些無語,不過瞧見他真誠的表情,趙戎心里微微一軟。
他笑道:“騰鷹兄,謝謝。”
賈騰鷹偷偷瞧了眼范玉樹,憨厚的面容上有些躊躇不決之色,此刻,他見范玉樹目光投來,連忙偏開視線,不和這個他們率性堂公認的某種存在,也是魚學長重點照顧的對象對視。
賈騰鷹對趙戎道:“子瑜,咱們走吧,我帶你去認識些新同窗。”
趙戎斜了眼旁邊面露微笑的范玉樹。
他旋即笑著婉拒,“騰鷹兄,你先進去吧,我還有些事要請教下玉樹兄。”
賈騰鷹無奈,搖頭離去。
堂外眾人皆進了率性堂后,趙戎和賈騰鷹并肩走在最后面入堂。
趙戎瞥了眼旁邊的同伴,似乎是因為剛剛逃過了某一大劫,他正
一邊手上把玩腰間的白玉縷空玉葫蘆,一邊哼著小調,神色輕松。
趙戎又稍微留意了眼范玉樹手里的小物件,這枚精致小巧的玉葫蘆,他見范玉樹時常掛在腰間。
趙戎還記得之前范玉樹說過他的家族是某個山上大商號的東家,平日里一些不經意間露出來的華貴裝飾,倒也符合他這種二世祖的身份,不過范玉樹具體在身后那個大家族中處境如何,趙戎也沒有問過,就像范玉樹也從來不問他的家世一樣。
趙戎偏頭,笑容真誠道:“玉樹兄艷福不淺啊,已經有了未婚妻葉姑娘了,現在又多了個佳人青睞,糾纏不已。”
范玉樹面色一滯,手把玉葫蘆往下丟,沒好氣道:“子瑜兄要是羨慕,趕緊搶去,讓她纏著你去,歡迎歡迎,你知道我在去太清四府前的一個月是怎么過的嗎?這個魚懷瑾就是個神經病!”
他對趙戎大倒苦水。
“入學考核甲等第一就了不起?學堂學長不就是做做樣子,位置高些嗎,具體一些事不還是學館的學正、司業先生們來管,看看其他堂的學長,修道堂、正義堂、誠心堂……有一個算一個,哪個像她這樣,什么都管,學正、司業們管的,她管,不管的,她也管,把我們率性堂弄的和欠管教的小孩子私塾一樣!就差放個屁都要向她報備了,對了,報備前還要行個禮。”
一想到自己之后的遭遇,范玉樹越說越來氣,不過罵娘之前,他還是瞧了眼門內,見除了趙戎外,應該沒人聽到。
范玉樹捶腿道:“這娘們腦子簡直秀逗了!”
趙戎聞言,忍俊不禁,他正色,一本正經道:
“玉樹兄說的對,是極,要我我就忍不了,這氣我們不受……對了,這話你當著她面和她說過嗎,我覺得還是直接攤牌的好,我這就帶你去找魚懷瑾,再和她說一遍,你記得醞釀下情緒,剛剛買個神情動作就很好。”
范玉樹:“…………”
趙戎悶頭就要往里面走,范玉樹呆立片刻,嗖的一下,立馬將手戳了出去,死死的拉住了趙戎。
“唉唉,別別別,子瑜,這娘們確實刻板無趣該罵,但畢竟也是個女子不是嗎,還是要給些臉面的。”
趙戎嘴角一勾,點了點頭,“玉樹真是善解人意,考慮周到。”
范玉樹輕咳一聲。
趙戎想了想,忽道:“這個魚懷瑾到底是什么來歷?玉樹兄知不知道。”
范玉樹微微一愣,沉默了幾息,抬目,語氣輕輕。
“我只知道,她是跟著某個書院先生一起,今年剛來的書院,應該是個洲外人士。”
趙戎輕輕點頭。
范玉樹看了看他若有所思的模樣,本想再和趙戎吐槽幾句自己在“逃去”太清四府之前的悲慘生活,告訴他有些該注意的地方千萬別招惹到了魚懷瑾。
結果,范玉樹忽然間話語一頓,腦海里閃過剛剛趙戎與魚懷瑾的見面情形,咳咳,好像有點可能啊,那個,對不住了,子瑜兄……
范玉樹回過神來,若無其事看了眼趙戎。
隨后,二人一起進入了率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