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商量好了任務與報酬,趙戎又和朱幽容談論論一番細節問題。
只是趙戎一直要求的確定獎勵泡茶井水的杯水,朱幽容略微猶豫,說是盡力爭取此物,具體能有多少,每個定數,無法給他保證。
趙戎想了想,也沒再強求,便應許了。
此時,花圃內,他又查漏補缺的思索了一會兒后,徐徐道:
“還有一點,我教是可以教,并且保證不敷衍,只是下面的學子不服管怎么辦,他們年紀有不少都比我大,難免如此,更有甚者直接明目張膽的敷衍,又該如何。”
朱幽容頷首,輕笑道:
“若真有情節嚴重者,你可以直接來猗蘭軒與我說,不過,為了方便你授課,我會讓你所教學堂的學長配合你,協助你上課。”
語落,朱幽容轉頭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魚懷瑾。
“玄機,其他五堂學長現在有未到齊,是不是在候客亭?”
魚懷瑾在儒衫女子女子的目光中靜了會兒,才抬頭恭敬道:“是的,老師,韓兄、顧兄他們清晨就來了,正在亭內等候。”
一旁,趙戎緩緩點頭。
朱幽容起身笑道:“子瑜,玄機,走,我們一起去見見,想必他們定能滿意這次安排,可以解決之前的問題……”
大約一柱香后,猗蘭軒院門旁,候客亭內。
朱幽容、趙戎、魚懷瑾和其他五堂學長皆在。
只是某個藍衣女童在不久前遙遙望見趙戎的身影后,就有一溜煙的跑掉了,用她的話說,是戰術規避。
不過此時,亭內眾人并沒有在意她的缺席,因為有更重要的事情。
顧抑武正偏著頭,愣愣的看著那個名叫趙子瑜的學子,上上下下的仔細打量,就像才認識一樣。
剛剛朱先生當著他們的面,又介紹了一遍此人,只是這一次,和剛剛魚懷瑾隨口介紹時不同,除了朱先生聽起來親近的語氣外,隨即所說之事,讓他們五位學長目露震驚之色。
他是朱先生書藝課的新助教?往后全權負責兩個學堂?
顧抑武有點懷疑自己聽錯了,左右看了看周圍同年們的表情,發現好像不知是他一人有點懷疑。
“此事,諸位覺得如何,有無異議?”女子嗓音清婉。
朱幽容環顧一圈周圍。
亭內,一時之間,鴉雀無聲。
六位墨池學長,皆是默然不語。
不少人面面相覷,旋即不由自主的都將目光投在了魚懷瑾身上,帶著些難明的意味。
一般這種聽起來有些不合適的事,應該是這位主第一個站出來,義正言辭的反對,然后他們再紛紛跟上,只是這一次……
過了好一會兒后,其他幾個學長并未等來期待中的魚懷瑾帶頭站出,
亭內依舊鴉雀無聲,朱幽容的含笑目光在他們身上流轉著。
魚懷瑾端著手,斂目不語,宛若一尊屹立山崖的神女石像。
幾位學長們漸漸收回目光,除了韓文復,因為比起這個叫趙子瑜的家伙突然成為助教,他現在更關心魚懷瑾到底有沒有吃下那枚朱果。
韓文復暗暗大急,心里開始有些巴不得魚懷瑾對他很是討厭,然后之前能將那朱果半路丟掉……千萬不能吃啊!
朱幽容見包括顧抑武在內的幾位學長沒有接她的話,沒有贊同,也沒有反對的樣子。
朱幽容輕輕點頭。
“既然沒有異議,那就這么說定了,從今天起,子瑜就是書藝課的助教,負責兩堂學業,被分配學堂的學長要盡力輔助他教學,在課堂上,見到子瑜,就像見到先生我一樣。”
儒衫女子語氣認真,旋即,轉頭朝趙戎笑道:“子瑜,幸苦了。”
趙戎搖了搖頭,表情平靜。
顧抑武等人忍不住側目打量著這個年輕學子,他抄著袖子,垂目抿唇,無喜無怒的模樣,和魚懷瑾一樣站在朱幽容左右,不知為何,亭內不少人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除了趙戎修長的身軀和魚懷瑾矮矮的個子不搭外,其他方面,這二人似乎出奇的搭配。
該不會是第二個魚懷瑾吧……不過剛剛清晨見面時,看起來又有些不像,不過竟然敢摸魚懷瑾的虎須,言語調侃她,此人肯定不是個簡單之輩。
顧抑武面色如常,心道一聲。
正在這時,朱幽容抬手,用食指輕敲皓白的潔額,想了想,莞爾一笑,“要不,就將率性堂和修道堂交給子瑜帶吧。”
趙戎聞言,眉頭微揚,這是六堂之中,最好的兩個學堂,只要學長配合,應當也是很方便去帶的。
魚懷瑾抿嘴,垂目不語。
韓文復眼皮子一跳,斜目瞟了眼趙戎,心里又閃過了剛剛趙戎旁若無人的遞青瓜給魚懷瑾,后者接下了的畫面,之后便就是那枚讓他動肝火的朱果,也被她一齊接去了,韓文復覺得,就像……照顧他面子附帶收下的一樣!
朱幽容正容道:“我相信子瑜能帶好的。玄機,韓文復,你們意下如何,還有子瑜,你呢?”
趙戎輕聲,“朱先生,在下都行,你安排即可。”
如同石像般的魚懷瑾,終于有了些動靜,微微偏頭,看了眼趙戎,片刻后,她輕輕點頭。
朱幽容見狀,唇角一翹,只是這時!
“先生,要不…還是換一個吧”韓文復忽道。
他轉頭,笑容燦爛的注視著趙戎,語氣真誠道:
“我這修道堂內,全是些頑劣的學子,在下也很無奈,都不聽我的管教,也只有上課時,在書院先生們的眼皮子底下,才靜的住,能乖巧些,書藝課也是如此,所以,為兄怕趙老弟受那些家伙的氣,影響教學,所以朱先生還是換一個吧,趙老弟,實在抱歉。”
韓文復朝趙戎歉意一笑。
趙戎抬目,瞧了眼他,隨后,同樣笑著點了點頭,“不礙事的。”
眾人的視線在他們二人身上打轉。
顧抑武微微撇嘴,你修道堂學子被你管的服服帖帖的,糊弄誰呢……不過,魚兄竟然沒拒絕這個聽起來就不靠譜之事,她不是一向重視月中大考成績的嗎?難道不爭了?
怎么可能……顧抑武不易察覺的搖了搖頭,隨后,忍不住看了眼那個自從來后就沉默寡言的古板女子。
“這樣嗎。”朱幽容端詳了眼韓文復,后者笑容無奈中帶著誠懇。
她緩緩頷首。
“那就換一個,率性堂先確定下來了,算一個,剩下的……讓我看看……”
朱幽容環視一圈亭內的其他四位學長。
后者之中,不少人連忙偏開目光,或者低頭盯著地面,避開她的視線。
朱幽容想了想,“廣業堂?”
李文元嘴角一抽,趕緊擺手,然后沖朱幽容和趙戎歉意的又解釋了一番,大致和剛剛韓文復的借口類似。
朱幽容微微皺眉,“誠心堂?”
一位正在盯著腳尖,似乎要細瞧出一朵花來的學長,肩膀一顫,咳嗽幾聲,同樣嘆息著拒絕,也想解釋幾句,只是朱幽容朝他搖了搖頭,“無事。”
隨后,她移開目光,看向下一個崇志堂的學長去了。
韓文復見其他人都拒絕,側目看了眼趙戎。
顧抑武突然出聲:“先生,要不就我正義堂吧。”
周圍眾人一愣,還有湊上來的?
一直無聊等待的趙戎,也有些沒有想到,抬頭看向顧抑武,眨了眨眼。
朱幽容也是微怔,她放過了那位已經擺頭拒絕準備解釋的崇志堂學長,朝顧抑武笑道:“正義堂?嗯。如此甚好。”
其他幾位學長忍不住側目瞧著顧抑武,有點像…是在看傻子。
顧抑武抬手摸著后腦勺,迎著他們目光,咧嘴一笑,沒有說什么。
朱幽容背手身后,看著亭內學生們,輕輕點頭,頗為滿意。
“那就這么確定了,一個率性堂,一個正義堂,從今日到月中大考結束時起,二堂由子瑜助教代理授課,其余四堂,依舊先生我來帶,唔,想必這樣時間應當充裕些了。”她眨眼嘴角含笑,“只是,麻煩子瑜了。”
趙戎抱拳,誠懇道:“朱先生客氣了,為先生分憂,為諸位學子服務,在下義不容辭!”
魚懷瑾不禁轉頭,瞧著這唱起戲來的二人,頗為無語。
你們為什么這么默契?
亭內其他人不明所以,以為還真是如此,看向趙戎的目光也變了變,帶上了些許崇意。
隨后,朱幽容又與趙戎、諸位學長們聊了聊具體的安排事宜。
不多時,結束后,亭內眾人準備散去,
趙戎見無事,也抬腳欲走。
此時,朱幽容看了看亭內外周圍,沒看見某個野丫頭的身影,她微微皺眉,朝著外面輕聲呵斥,“靜姿,還不出來?”
原本要離去了的眾人腳步頓是一停,好奇四顧。
候客亭內外,安靜了片刻,突然,只見亭子右側方一個茂密花叢之中,慢慢拖著步,走出一個藍衣女童,定睛一瞧,不是靜姿是誰。
不過,此時大伙的視線里,這個往日刁蠻的姑奶奶,有些不一樣。
靜姿兩手端著一杯熱茶,垂頭垮肩的走到亭內。
在韓文復、顧抑武等人神色錯愕之時。
她筆直朝某處走去,眾人趕忙側身讓路。
靜姿垂著頭從他們身前經過,似乎是無視這些家伙,只是耳根子還是紅透了,她雙手捧茶,來到趙戎身前,抬頭看了他一眼,又趕緊低下,在朱幽容的嚴肅目光中,畢恭畢敬的雙手遞茶。
靜姿小聲道:“趙……趙公子請用茶,之前是靜姿的不對,靜姿賠個不是,希……希望公子原諒靜姿,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亭內空氣一時之間沉默下來。
顧抑武、韓文復等人仔仔細細的打量著那個正在軟聲道歉的藍衣女童,這真的是早上沒好氣的給他們開門的那個?
趙戎表情無奈的看了眼朱幽容,微微搖頭,眼神示意了一下。
只是朱幽容也搖頭,抿嘴不語,視線一直停留在那杯茶上。
趙戎微怔,視線也在眼前那杯茶上停留片刻。
是一杯蘭花清茶,不過這茶杯……又是紫檀木的。
趙戎剎那了然,立馬不再猶豫拒絕,伸出雙手,直接接過茶杯,仰頭一飲而盡,之后放下茶杯,長吐一口氣,下一秒,他眼睛一亮。
第四杯正冠井水!
在周圍學長們的視線中,靜姿小心翼翼的接過了空茶杯,隨后眼巴巴的仰頭望著趙戎。
趙戎從內視之中緩過神來,低頭瞧見這一幕,搖頭失笑。
“都過去了,我早就忘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靜姿松了口氣,眼神復雜的看了眼趙戎,用力點著小腦袋。
趙戎忍不住去看了眼朱幽容。
儒衫女子花容寧靜,只是似乎外面有東西吸引她似的,沒有和看來的趙戎對視,挪開了視線,端詳外面,不過,耳珠子卻與之前的靜姿一樣,染上了些爛漫的紅胭脂。
一直默默關注著自家先生、嚴防死守趙戎的魚懷瑾,眉眼微凝,浮現些許疑惑色,她眼神左右來回移著,仔細瞧著這師生兩人。
這又是什么默契?
古板女子皺起的眉頭久久不松。
很快,當靜姿奉茶道歉,趙戎接受之后,今日前來之人紛紛離開了猗蘭軒。
剛走出院門不久,顧抑武突然向趙戎走來,朝他抱拳行禮,“往后,就幸苦趙兄了。”
趙戎還禮,擺手,“無事,是我多謝顧兄才對。”
二人相視而笑。
這時,不遠處的魚懷瑾腳步一停,靜立想了想,同樣走了過來,目視趙戎,板臉行禮道:“以后就幸苦趙兄了。”
趙戎忽然轉頭,奇怪道:“等等,你叫我什么?”
魚懷瑾皺眉,“趙兄?”
“不是,咳咳。”
“子…瑜兄?”
“非也。”
魚懷瑾想了想,“趙戎?”
趙戎聞言,也把臉一板,隨后,他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握拳橫放腹前,微微揚頭,某一刻,瞥了眼身旁的古板女子,面無表情,很是嚴肅。
魚懷瑾:“……”
顧抑武:“……”
魚懷瑾懂了,她深呼吸一口氣,之后,又深呼吸一口氣,旋即躬身行禮,一字一句道:“那就…幸苦趙先生了!”
“玄機啊玄機,說了多少次,勿要多禮。”‘趙先生’面色一變,伸手虛扶,笑著搖頭嘆息,“這孩子,真是的。”
魚懷瑾:“???”
旁觀目睹這一幕和諧師生情的顧抑武忍俊不禁,看向某個古板女子的眼神,帶著稀奇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