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瞧你說的,多見外。咱們是老姘頭了,這兒又沒別人,害什么羞啊!”周正陽咧著嘴,笑的沒個正形。
“滾!”
鬧了一陣,周正陽忽然摸出一包煙,啪的一下給自己點了一根。混子的江湖氣和學神的文氣混在一起,雅痞的很。
門口的保安立刻看了過來,周正陽咧嘴笑著揚揚手,保安便不再理他。
“學校門口抽煙?”顧學超斜了他一眼:“挑釁大腦袋嗎這是?”
“沒錯,就是挑釁,早就想這么干了。”周正陽很是熟練的用手指敲敲煙盒,一根煙仿佛利刃出鞘一樣噌的彈了出來,甚有氣勢:“來一根不?”
“不來。”
“來嘛來嘛,顧大官人”
“滾!”
“鄭大腦袋在里面當主持人呢,沒工夫理我們。而且,你這都要走了,不抽一根家鄉的煙?”
顧學超聞言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一伸手:“那我來一根吧。”
周正陽哈哈一笑,往顧學超嘴里塞了一根。
“火呢?”
周正陽立刻叼著煙把嘴湊上去,嬉皮笑臉:“來,啵一個”
“接著滾!”
兩人最終還是以煙傳煙的點了火,一起在大槐樹下吞云吐霧。顧學超一開始還有些矜持,兩口下去,舉止也立刻老道了起來。深吸一口,輕輕散出,再用鼻子吸回去,來了個渦輪增壓。下一口深深再吸一下,準備嘬個大煙圈出來。
正這時,周正陽怪腔怪調的唱起來:“抽了這根家鄉的煙,壯士一去不、復、返”
“咳咳咳!”顧學超一口氣卡主,好懸沒把煙圈咽到胃里去,咳的眼淚都快出來了:“你特么給我繼續滾,別停下!我這都要走了,你都不說點吉利話!”
“嘿嘿,習慣了,我這狗嘴里就是吐不出象牙來。”周正陽嬉笑片刻,沉默了一下,最后問道:“你怎么就走了,這么突然。”
“我想學的東西,國內是學不到的。”顧學超嘆了口氣:“師夷長技,只能如此。”
“長技學到手后,你還回來嗎?”
“不敢保證。現在的我,是滿懷心緒的想回來。不過到時候見識了花花世界,我還能不能一如此時,就不好說了。”顧學超說著說著就嘆了口氣。
“到時候我可以去找你。我也不可能總在東華窩著,肯定也會出去轉轉。不過我覺得吧,轉轉見識見識就行了,還是回來有意思。相比于在外面櫛風沐雨,我還是覺得自家狗窩好。在這里我想躺著就躺著,想蹲著就蹲著,窩里橫多舒坦。”周正陽吐出一口煙,笑的稍微有了點正形:“而且,我們東華,總有一天也會成為一個花花世界,用不著去別的地方禍禍。”
顧學超沉默良久,最后點點頭:“南直隸三省,蘇浙皖。蘇是你,浙是高信諾,還有勝你半分的皖省孟晚君。出去比過之后再回來看看你們,覺得還是咱們東華人杰地靈。”
“不止我們,后來人也不差。”
“誰?”
“往里看,那不是登臺了么。”
顧學超往校園里頭瞇著眼使勁兒看了半晌,才看清楚主席臺上的人影:“王金權?就他?拉倒吧。”
“不是他,那小子腦子有病,狗肉上不了席面,誰指望他啊。”周正陽使勁兒指了再指,恨不得戳進學校大門里去:“看另一個,長得俊的那個,瞅見沒?——沒看見?我說你是不是該配副眼鏡了。小方啊,方美女!長得好,懂努力,會學習,有智慧,有我的風范。”
顧學超了然點頭:“她啊,是挺厲害。”
“不止是她,還有一個,我非常看好。”周正陽深深抽口煙,傲然一笑:“能打,能喝,身體倍兒棒,還特能吹牛逼,有我的風范。”
“行行,反正厲害的學弟學妹都有你的風范,都特么跟你學的。”正這時,一輛車開了過來,滴滴按了下喇叭。顧學超回頭看了一眼,又看向周正陽:“車來了,我該走了。”
“把煙抽完。”
“時間緊,來不及。”
“時間這么緊還來學校門口?”
“想再看一眼。”
“那行,滾吧。”
顧學超比了個中指,開始裝行李。
周正陽就在一旁看著,也不幫忙,忽然開口道:“咱們學弟那句牛逼吹的好,為東華之崛起而讀書。”
顧學超不答,只是悶著頭,垂著臉,一個不大的箱子吭哧吭哧裝了很久,就是裝不上車。
司機看不下去了,一把給拽了上去。顧學超上車,沒有說話,嘴里還刁著煙。
司機瞅瞅顧學超嘴里的煙頭,咳嗽兩聲打開了后車窗。
顧學超就想掐掉煙頭。
正這時,一個東西忽然從敞開的車窗里扔進來,正落在顧學超懷里。顧學超拿起來一看,是一盒煙,只抽了兩支。
窗外響起了周正陽的聲音:“老姘頭,這包軟東華我藏了好久了,送你了。”
顧學超愣愣看著手中的煙盒,沒有回話。
汽車開動了。
周正陽也不在乎往來行人的眼光,忽然對著汽車大聲唱起來:“抽了這根家鄉的煙,向前進,向前進,向前進,向前進——東華學魂!”
車窗里一根中指伸了出來,混合著一聲咆哮:“狗屁的東華學魂,改詞兒改的走心點!”
“老顧,記得要回來啊!”周正陽用手當喇叭:“師夷長技,自強不息!”
那根中指握成了拳。
然后又豎起一個大拇指。
大拇指跟著汽車越走越遠,汽車中的顧學超淚如雨下,鼻涕流進了嘴里。但他只是自顧自的豎著大拇指,半晌后狠狠把整個煙頭抽完,哽咽自語:“師夷長技,自強不息。湊不要臉的,我,一定會回來的。”
校門口的送別,是一代人青澀雨季的終結。
但校內,簡單而隆重的典禮還在進行著。
“學生會印交接完畢,下面請新任學生會主席,方清絕同學,作為學生會代表發言,大家歡迎。”
熱烈的掌聲中,方清絕站在所有學生面前,用昆山玉碎般的聲音,清凈、雅致、而又強勢的進行著自己的就職宣講。
方清絕性格簡明務實,而且畢竟身份高人一等,不用感謝這個感謝那個再表半天決心。省了占比極大的客套,剩下的話就可以說的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掌聲如雷,方清絕淡然處之,這種場面對她來說已經習以為常。
但在臺下,剛剛交出學生會長大印的王金權,卻忍不住嘴角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