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有夢想。
凌星見就是沈興業的夢想。
但是在凌星見之外,更長久陪伴他的,是文學夢。
如果說之前發現了自己一片真心付畜牲的時候,沈興業痛苦的恨不得去死的話。現在在文學夢上被挑釁,被鄙視,被人說“不行”,則更刺痛他,讓他死了都要爬起來,用干枯的聲帶發出吶喊:草泥馬!
搞藝術的其實都這樣。
別的我都能忍,無人理睬孤獨潦倒窮困窘迫,這些都沒問題,唯獨不能質疑我的藝術。
隨手寫一兩句話就想秒我?
這是對我最大的侮辱!
沈興業拿起筆桿表示,開戰吧石鐵心,我們不死不休!
然后,下課了,石鐵心將自己的字條和沈興業的字條混在一起,也不說哪個是誰寫的——雖然沈興業的狗爬字和石鐵心的書法一眼就能瞧得出來。
然后兩人邀請了凌星見作為評委,分別觀看兩張紙條,并選出其中讓她感興趣、想知道下文的那個。
如今是背水一戰,再無后退余地,沈興業額頭已經冒汗珠了。
凌星見杏眼輕轉,看過第一張紙條,沒什么反應,再看第二張紙條,立刻嘴巴一張,吃驚道:“還有這種事?這個是誰寫的,后面是什么故事?”
沈興業慌張搶過紙條一看,不是自己的,心已經沉了下去。再看內容:戰神戍邊十年回家發現七歲女兒被逼住狗窩,一怒下令,華夏十萬退伍將士云集而來!
這……
沈興業腦子里有點短路。
這是不是……太夸張了?太不現實了?總覺得哪里有點不太對勁,但似乎又有點帶感。可,可明明是我的更好啊,為什么……
正琢磨著呢,凌星見那邊已經激動起來了:“到底是誰寫的?后面發生什么了?小女孩好慘,誰逼她住的狗窩,是她狠心的后媽嗎?”
沈興業懵了,這兩句話真的這么有吸引力嗎?
不行不行,堅定自己。女神,雖然你天下無雙,但是我今天才發現你也不是完美的,你的致命缺點就是你不懂得欣賞真正的藝術。我們今生雖然注定相伴,但藝術上卻無法共鳴,真是人間悲戀啊……
還是得找個有鑒賞力的。
找誰呢?
哦,方大班長,就她了!
雖然她不是我的菜,但她出身高貴,一定更能看出我的藝術水平,絕對沒問題!
于是,第二輪開始。
兩張紙條遞過去,方清絕有些好奇的拿起來看了看。左看,右看,沒什么表示,似乎都不怎么在意。
沈興業咽了口唾沫,汗水已經滑進了眼睛里面,緊張的喘不過氣。
“非要讓我選一個更感興趣的……”方清絕兩根手指夾出了一根紙條:“對這個稍微感興趣一點。”
沈興業搶過,一看,還不是自己的,頓時背影蕭瑟起來。
手中一空,紙條已經被凌星見搶走,輕輕讀了出來:“‘少爺,這是少奶奶的文件。’‘哼,她總算同意離婚了么?’‘不,這是少奶奶的死亡通知書。’……”
緩緩放下紙條,凌星見雙眼水霧,波光粼粼:“這、這少奶奶,太、慘、了!死了?她怎么死的?病死還是害死?毒死還是意外死?少爺為什么要和她離婚?始亂終棄?還是有什么危險要獨自面對?”
聽到了凌星見的發想,一直沉默的方清絕忽然張開嘴,沉穩說道:“還有一種可能性,這個管家有問題。管家和少奶奶串聯起來設局,引那個少爺入套,趁機侵吞家產,也是一種思路。”
“哦!你這個思路好!”凌星見轉過身,興致勃勃眉飛色舞的和方清絕湊頭討論起來。一時間各種發想不斷衍生,話頭一開,平素寡言少語的方清絕說的也多了起來。
石鐵心在后面看的有趣,再一扭頭,發現沈興業已經蒼白了,就像自己去找老湯訛詐時那樣蒼白。
“你怎么了?”
“我、我、我不服!”沈興業抓著自己最后的倔強:“這種玩意兒,這種只會抓眼球的東西,不可能比我的藝術更好!”
“你不服?那好,我也給你寫一個,看看你想看不想看。”石鐵心拿起紙條大筆揮就,把紙條往沈興業面前一放,沈興業搭眼一看,內容寥寥:
窩囊女婿被丈母娘逼著含淚簽下離婚協議趕出家門,門外各國首富齊至跪喊主人,丈母岳父嚇傻瑟瑟發抖。
嘭咚——
有什么,在胸腔里猛然跳了一下。
沈興業雙眼發直,只覺這張字條仿佛擁有魔力,勾動著他的自卑和妄念,讓他仿佛一瞬間就變成了那個窩囊女婿,幻想著極致欺辱與揚眉吐氣之間反轉的快感。
石鐵心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怎樣,想看嗎?”
“我……”沈興業想反駁,想嘴硬,想重整旗鼓,想再定計劃,想換個方式折磨石鐵心的精神。但失神的看著手中字條上浮夸的內容,再看看自己筆記本上干癟的詩歌,忽然間,失魂落魄,意興闌珊。
我可能……不適合當作家……
當夜。
石鐵心回到宿舍,發現沈興業一反常態沒有奮筆疾書,而是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臉上蓋著個枕頭,挺尸一樣一動不動。
“怎么了?”石某人一邊換衣服,一邊好奇道:“不和你的筆友通信了?不寫你的開車寶典了?”
沈興業翻了個身,把屁股沖著石鐵心,小聲咕噥道:“別管我。”
“沒想管你,你愛咋咋地。”說是這么說,石鐵心還是一邊換著鞋一邊嘗試安慰道:“你該不會是受打擊了吧,大可不必如此。我當初也不會念字,學唄,多大點事。”
“多大點事?!”沈興業一聽這個,掀開被子就站了起來,怒火沖天道:“什么叫多大點事?你把我的……我的夢想,搶走了、捏碎了、扔在地上踐踏了,還問我說多大點事?在你眼中我是不是特別傻逼、特別好欺負!”
穿越世界線以來,除了天然敵對的零星幾人,沈興業是唯一一個火冒三丈大吼大叫的人。石鐵心有些意外,有些思索,然后神色一正,認真說道:“你的夢想?你的夢想就這么一丁點強度?沈興業啊沈興業,別怪哥哥我說話直,今天我就得給你上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