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拋物是一件惡劣的事情。
從六樓墜落的男子準確無誤的跌進了窗外偏僻街道旁僅有的綠化帶中,樹枝和花草起到了一些緩沖作用,只是這并沒有救下他的命,因為在遭受撞擊時,他其實就已經失去了生命。
他并不知道,其實他在看了李觀潮一眼時就已經被宣判死刑,李觀潮之所以沒有迅速解決他,是因為如果用最簡單的方式,他從六樓掉下去可能會砸到人。
而在他即將扣動扳機時,李觀潮沒有了別的選擇,但還是在極短的時間內計算了一下自己的沖擊力,以及剛剛從樓下路過的綠化帶位置,并通過調整角度將他撞飛,準確無誤的讓他落入了預計中的位置。
完成的不錯,而且很有美德,唯一的損耗是砸壞了一些花花草草。
就是不知道如果這位持刀帶槍,敢于進入市區不要命報復的梟雄得知李觀潮的考慮會不會死不瞑目。
但冥冥之中他的身體墜落在花壇中略微滾動時跌停時,一根頑強的樹杈撥開了他的眼皮,讓他的白眼球看起了眼前干凈的路面。
六樓的房間中,李觀潮在發出沙沙聲的窗簾旁看到了這一幕默不作聲,似乎尸體與他計算的位置稍稍有些偏差。
而他之所以站在這里,是因為無論窗外的清風怎么與開著的門形成穿堂效果,但還是去除不掉血腥味。
即便他站在窗前,也只是稍微好了一些,所以他又拿出了一根煙。
這時,光著膀子的吳勇來到了他的身后,李觀潮回頭,聽到他說:“給我也來一根。”
李觀潮眨了眨眼睛...愣是沒回答,因為眼前的畫面...有點沖擊力。
吳勇用床單纏在了兩條受傷的手臂上止血,床單是藍白色格子的...來不及剪,所以還長長的拖在地面上。
而且由于因為傷口有些深,也流了很多血,他有些提不起力氣,導致肩膀上下沉的..雙臂是懸空的耷拉著。
他的臉上還滿是血漬,有成條的,有點狀的,最重要的是似乎在剛剛開槍的瞬間,他咬住了槍管。
沖擊力讓他不止崩掉了兩顆門牙,下牙槽上有兩顆也已經消失,還有幾顆被崩掉了一半。
他說話還有些漏風,剛才那句‘給我也來一根。’聽起來十分別扭。
如果不是屋子里一地尸首,李觀潮一定會判定吳勇這身打扮,這一口造型是在玩行為藝術,沒準在東北那嘎達還玩過兩年二人轉。
但顯然,現在的畫面中李觀潮不太適合笑,所以他還是拿出了一根煙,點燃,遞了過去。
吳勇沒說話,看了看自己整晃悠著的雙手,李觀潮沒招,一臉嫌棄的拿著煙,給他狠狠的抽了一口。
一邊吐煙,吳勇一邊靠在了破碎的客廳窗戶下坐了下來。
要給他喂煙,李觀潮也不得不跟著坐了下來。
頭上的清風吹著客廳地板上的血泊微微泛起了褶皺,還吹起了死人的發絲開始擺動。
室內也一度安靜,只剩下了兩人的吸煙聲音。
這一幕有點類似英雄本色式電影結尾畫面的意思。
只是人生只要不死就沒有END,李觀潮看著吳勇側臉,腦袋里不得不想到,這個憨批是怎么干緝毒還活到了現在的。
沒有想到這個原因,但卻想到了第一次見他時,他為什么無腦要剛自己的原因。
可能在他以前的工作中的確不能存在任何關系戶,一旦能力上有所欠缺,一個不慎就會讓兄弟丟掉命。
或許也真的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以至于讓他無比痛恨第一印象中像李觀潮這樣走關系靠門路混進來的人。
這些思緒一閃而過,調整了自己發音的吳勇說道:“再來一根。”
李觀潮雖然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劫后余生的感覺,但他明白劫后余生的吳勇現在的確需要再來一根,于是再次點燃,再次遞煙。
吳勇抽了一口問道:“你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李觀潮:“順路,碰巧,想看熱鬧,沒想到。”
吳勇咳了一聲:“掉下去那位叫六哥。”
李觀潮知道江湖花名的確存在,雖然聽起來十足中二,但他肯定不是因為直播時最會喊666才叫的六哥,并且應該在圈子里名聲很大。
“你怎么招惹他了?”
“他弟他妹,都被我抓了,判了死刑。”
這個故事不新鮮,李觀潮沒再追問,只是覺得今天斜陽有些黯,照進來的光一點都不好看。
吳勇看了看李觀潮,似乎躊躇了一番,艱難啟齒,但一字一頓道:“謝,謝。”
李觀潮一抬手:“別,以后也別拿我當朋友。”
吳勇:“……,那當什么?”
李觀潮:“當恩人,見面先磕三。”
吳勇十分正直的問道:“背著人的話可以。”
李觀潮:“……”放下還在燃燒著的煙道:“你個憨批。”
“所以你在開玩笑?”吳勇歪著臉,還對著煙伸了一下頭,李觀潮將煙放在他嘴邊,他像個沒牙老太太似的吸了一口煙:“開玩笑我聽不懂。”
李觀潮覺得自己這輩子聊不明白的人很少,但眼前這位的確是其中之一,不由得道:“我總算明白你為什么追內個叫白..哦白玫的三年無果。”
吳勇沉默了片刻認真詢問:“是因為沒有幽默感嗎?”
李觀潮覺得這嗑嘮不下去了,于是在給他吸完第二根煙最后一口之后他站了起來,遠遠的看到了警車以及救護車。
只是吳勇似乎還想聊,他沒站起來,歪著脖子,問道:“你有女朋友嗎?”
李觀潮這時才想起鴿了飯局,于是拿起電話撥了過去。
很快,電話接起,蘇婕問道:“快到了?”
李觀潮回道:“沒,估計得半夜到家,你們吃完喝完該散就散,不用等我。”
蘇婕:“哦”了一聲,接著道:“你等一下。”
然后她這時在餐桌前站起,一轉身進了可可的屋子里,將手抬起,遮住話筒也遮住了自己的側臉,小聲道:“那你小心點。”
李觀潮回頭,看了看房間里因為時間流逝,積了更多鮮紅的大湖小泊,回了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