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愣愣的看著眼前的斥候,眼睛瞇著問道:“這是你親眼所見?還是經他人之口傳于你,再經過你訴說出來的?”
霍子騫也是眼神一凝。
似有恍然,莫非是口口相傳的時候出現了差錯?
雖然這種低級錯誤在李靖的軍中,特別是百騎司內是幾乎是不可能犯的,但是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此時不僅李靖,就連其他人也直直的看著這個斥候。
斥候卻眼神堅定的看著李靖道:“將軍,此乃屬下親眼所見,不敢有半分欺瞞。”
“嘶!”
這一下,李靖和霍子騫全都驚呆了,他們彼此看了對方一眼,眼中的震驚無以復加。
這.....這不可能啊!
李靖看著斥候,沒有再言語,而是挑眉說道:“不要耽擱,繼續出發!”
保護秦公子要緊,不管這位斥候傳回來的信息是否有誤,他們都必須前往。
更何況,我了防止斥候的信息有誤,他們派出去的不止一波斥候。
霍子騫也是急切不已,沖著手下揮手道:“快!”
等第二波斥候過來肯定是不可能的,保護秦公子的安全才是第一要義。
此時的霍子騫越想越覺得心神不寧,在他想來,敵方幾百號人,幾十條船,而秦公子這邊不過幾條船,如此懸殊之下,沒有傷亡,這恍若是在聽天書。
說古呢?
他們用鞭子使勁抽這胯下戰馬,恨不得立馬就沖到這位秦公子和吳王身邊。
萬一出了紕漏,他們真的擔不起。
淮水邊上
一處岸上的草坡,百騎司和暗衛的人正在監視著秦壽等人的動向。
感覺到身后的異樣,不由全都隱到了暗處,直到看清來人,他們不由臉色一變,“將軍,這邊沒有什么情況,你們怎么來了?”
“沒有什么情況?”霍子騫蹙眉問道。
“探子不是已經回去送信了嗎?”
李靖卻是沒有理會,直接問道:“前方到底什么情況?”
那位斥候行禮,“敵寇死傷數十人,其余人等已經全部投降!”
所言和之前那位斥候,一致無二!
這時候,李靖和霍子騫不禁再次發怔。
特別是霍子騫,他劃拉開前面的幾個人,第一時間朝著江面上的船望去,他眼神閃爍,直到看到秦壽的聲音的那一瞬間,才猛然松了一口氣。
他喃喃的說道:“幸好,沒出事兒!”
李靖也親不自禁的上前,問他道:“哪位是秦公子?”
霍子騫抬手,指著其中一個人說道:“就是那個,長的最白凈,穿著最破的那個。”
李靖順著霍子騫的手,卻是看不太清。
確認秦壽安全,眾人的心神不由輕了下來,眾軍士再次隱藏起來。
李靖看著霍子騫,眼神轉了轉說道:“子騫,你留在這里坐鎮,我去見一下這位秦公子。”
“呃”霍子騫一愣,忙道:“將軍,陛下的旨意是讓您坐鎮,您這么露面實在.”
話還沒說完,卻見李靖狠狠的瞪著自己,那冷冽的眼神,讓他不得不低下頭,不敢說話了。
“哼!”李靖不再看他。
心道:“我想做什么還用你教?”
緊接著,在所有人驚詫的目光中,李靖從馬后面的行囊中掏出了一件衣服。
片刻之后
在霍子騫等屬下差點驚掉下巴的表情中換了上去。
李靖換上了這身道袍,手中拂塵甩動,白發三千,流瀉在肩頭,日光之下,微微閃著光澤。
原本身上帶著的那種肅然,壓迫的軍神氣質,轉瞬間變成了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雖年過花甲氣質凌然出塵的世外高人。
李靖將身上的褶皺撫平,心中嘆然:好久沒穿了,想不到穿上還挺合身!
這身道袍,他一直保存著,其一是因為之前有時候出來做任務終究需要一個偽裝的身份,能夠有一個道家的身份,會方便很多。
還有一個就是,這身道袍,他一直保存至今,最后總要的便是因為這是當年自己和紅佛女私奔的時候穿過的衣服,如今紅拂女已去。
而自己也已經老了,穿一次少一次了.....
作為大唐的統帥,李靖這一生,戰功赫赫,桃李滿天下,后輩弟子名將無數,最后還能不被君主猜忌,善始善終,足以令歷史上絕大多數名將都可望不可及。
這其中雖然有唐太宗李世民這等“龍鳳之姿、天日之表”的一代明君圣主,方有如此胸襟魄力,成就這段君臣相得、共為華夏開拓盛世華章的佳話吧。
但反過來說,更見其心智的超凡之處。
此時的大唐軍神已經下定決心,要見見這位秦公子,為自己家族謀劃一番。
李靖眼睛瞥向霍子騫,“可有船?”
“有有的!”霍子騫下意識的道。
此時的秦壽等人正在歸攏投降的賊寇。
“你們中誰是頭兒?”秦壽問道。
“他.....他是.....”
在散發著幽光的弩箭之下,很快便有人將張洞山給點了出來。
“老方,好好問問,是不是他們搶了咱們的糧食.....”
“讓我來!”長孫渙搶著說道。
對于對于這種事情,自己還是有經驗的,以前的時候自己可是在刑部干過一段時間的刑訊逼供。
一條小船從遠處飄了過來,不由讓眾人心頭一緊,提高了警惕。
這
隨即,程處弼,長孫渙等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眼睛愣愣的看著船上的人,人都發傻了。
他們怎么可能不認識這位大唐的軍神?
此時,他們的腦子嗡嗡的,父皇(陛下)竟然讓他來了?
特別是程處弼,李靖和程咬金的關系不錯,平時的時候沒少到盧國公府串門,此時的眼睛瞪的比驢子還大,張著大嘴,手中的弩箭甚至都掉到了地上,幸虧沒有上弦,要不然非得出事兒不可!
將軍?
便是那些百騎司的人眼珠子也差點掉在地上。
可.....這畫風不對啊!
他們呆呆的看著李靖,眼神充滿詭異,狠狠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這尼瑪!
軍神怎么穿著這種衣服?
還沒等眾人愣過神,李靖先開口道:“咳咳.....無上太乙度厄天尊,眾位俠士除暴安良,實在難得,貧道可否上船討要口水喝?”
此時秦壽扭頭才感覺到這邊的異樣,不禁扭頭看向小船。
就這么一眼,秦壽的表情為之一僵。
“呼”
只見一位身穿一件佛頭青錦袍,腰間綁著一根蒼藍虎紋紳帶的道人站在船頭,鶴發童顏、目光炯炯、如瀑的華發無風自舞。
不得不說,李靖這身賣相真的不錯,一下子鎮住了秦壽。
殊不知,此時李靖的心中亦是震驚不已。
他也算是識人無數,但此時心神卻被眼前這人給吸引住了。
該如何形容?
品貌非凡、神采奕奕,龍駒鳳雛,龍潛鳳采,神采英拔,逸群卓卓,驚才風逸.....這些似乎都不足以表達自己想法。
他也看著呆了一呆,但終究還是年齡在這里,怔然之后,不由對著還有些懵逼的眾人問道:“眾位,能否容貧道上船討一杯水喝?”
“哦哦”秦壽這才猛然回過神,連忙起身相邀道:“道長有禮了,請!”
李靖點頭,雖然年過花甲,還有腿疾,但是此時卻派頭十足,他點了一下自己的船,輕飄飄的便落在了秦壽的船上
隨后將自己手中的拂塵,往后揮灑了一下,龍行虎步,那種出塵的風度愈加彰顯出來。
秦壽的眼神有些發直。
李靖看著眾人的眼神,不禁有些得意。
早年間自己未曾隨陛下征討天下的時候,也曾多次闖蕩江湖,更是與虬髯客相談,對于道士、和尚還算是十分了解的。
秦壽看著李靖問道:“敢問道長,在哪家道觀而來,又準備去哪里啊?”
李靖笑了笑道:“貧道云游四海,沒有確切的目的。”
秦壽聞言,眼神不由更加佩服,“道長果然超凡出塵,都說修道之人,孑然一身的灑脫,仿佛都是天仙下界,真的是令人心生向往啊!”
這倒是不錯,比自己見過的那幾個和尚強太多了。
想到此,秦壽從后面取出了一些小菜擺在船頭的桌子上,“來,道長,正好我方才沒有吃飽,正好和道長一起吃點。”
“道長,嘗一下!”
李靖微笑點頭,與秦壽相對落座,不客氣的拿筷子夾起菜放入口中。
剛入口,那種味覺的沖擊不由讓他眼睛猛然睜大。
“嗯?不過是幾碟小菜,竟能如此回味無窮?沒想到小兄弟竟然有如此手藝!”
話雖說著,手卻是沒有絲毫的停頓,不住的往自己嘴里夾菜,
雖說自己貴為國公,卻還從來沒有吃過這么好吃的小菜,贊賞之余,不禁感慨沒酒,否則就更完美了。
秦壽還是第一次見到云游道士,何況如此出塵,不由好奇,“道長可曾有過道侶?如此云游,萬一病了或者....”
李靖一怔,他沒有想到秦壽會這么問。
他沉吟了片刻,似乎想起了曾經的一些東西,說了一句:“曾經有過道侶,如今只剩下老道我一人了,至于以后隨遇而安把,若是病了或者那也是命!”
秦壽聽聞不由肅然起敬,“果然如此,道長果然是高人啊!”
“聽說,道教之中講究“道法自然”。道長剛才那一番話,便是順應自然,沒有絲毫刻意,完全符合“去甚,去奢,去泰”的三義嗎?”
此時李靖的筷子不由停了下來,扭了扭身子,隨后裝著知曉的樣子,淡笑著點了點頭。
秦壽見狀不由興致更高了一分,再次問道:
“你們道家所主張的“道”,指天地萬物的本質及其自然循環的規律,還說自然萬物處于經常的運動變化之中,道即是其基本法則。那我想問咱們人究竟該如何順應自然,才能夠使人身強力壯、長壽永安?”
“呃.”
李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有些懵逼,張了張嘴,憋著滿臉通紅,卻不知道該怎么說,腦子里在瘋狂的轉動,想著自己該怎么解釋。
還沒等他想出來,卻見秦壽盯著他,疑惑的問他道:““道長不語?難道是想說道法自然,要求做到無為。”
“而無為并不是指無所作為,而是反對過多的干涉?道長是如何理解?”
“咳咳.....”
李靖此時徹底懵逼了,腦子嗡嗡的。
此時,他是又驚又怒。
他突然感覺自己坐的極為的不舒服,感覺坐的地方像是著火了一般。
這時候他真想起身就走,因為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難道說自己這道士只是裝的?
說自己不懂道家嗎?
這尼瑪!
臉發燙的厲害,從脖子直接紅到了耳根
最后,他不得已,只能紅著臉不斷的點了點頭,說了一個字“嗯!”
說完,臉紅耳赤。
而秦壽看來卻不一樣,心道:這老道,說話都是這么不急不慢的,完全符合“自然——釋然——當然——怡然”的自然態度啊。
怪不得這么大年齡還有如此氣色。
秦壽不由幽幽的嘆了嘆道:“道家以“道”為核心大道無為、主張道法自然,更提出道生法、以雌守雄、剛柔并濟等策略,我本以為皆是虛幻,今日見道長,方覺得其道理也很深奧啊!”
這一番夸完了,秦壽轉頭又問李靖,“道長,道家說世間人都是在用雙眼看世界,修行人是在用心觀世界,要看到表象背后的實質。唯有不受五色所染,才能站在至道的高度淡看繁華煙云,那請問”
可他話沒問完,就被打斷了,“感謝這位小友的款待,天色不早了,貧道要早點出發了。”
此時,李靖徹底坐不住了。
得走!
再不走,這老臉都擱不住了。
他定定的看了秦壽一眼,抱手回禮便準備走。
這家伙,簡直不當人!
還有霍子騫這狗東西,不當人子。
竟然不告訴自己這位秦公子竟然對道家也有著如此深厚的理解?
卻不料,秦壽拉住了李靖,問道:“道長,今日得見您一面,乃是三生有幸,想請教您一事!”
雖然此時的李靖恨不得馬上就走,但還是裝豁達道:“哦,何事?”
秦壽壓低了聲音問道:“道長,可有強身健體、補腎益陽之術?”
前面鋪墊了這么多,這才是真正的目的。
在他想來,古來高人不勝其多,而且這老道這么大年紀,氣色還能如此之好,想來必然是有什么秘術的。
李靖轉頭,定定的看著秦壽:“強生健體,補腎益氣之術?”
“對對”秦壽聞言不由眼神大亮,連連點頭。
李靖看著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尼瑪!
老子都準備走了,就怕你再問道家之事,沒想到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他裝作沉吟的樣子,半晌才說道:“我有一法,傳自武學宗師虬髯客,不知你.”
“虬髯客,本名可是張仲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