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宣武門之上,有兩個人一直在觀察著這邊。
薛仁貴和小六子
倆人一人拿了一個望遠鏡,朝著儀鸞殿的方向看,只是離得太遠,聽不到任何聲音,小六子不時的撓頭,“薛大哥,他們到底在說什么呢?”
“別出身聲,我給你翻譯”薛仁貴懂唇語,透過望遠鏡,不但的低聲給小六子翻譯,結果翻譯著,翻譯著,薛仁貴不說話了。
小六子還在追問著:“后面呢?后面怎么樣了?”
卻見薛仁貴整個人有些發呆的看著遠處,半晌才說了一句:“后面的不能說”
他當然讀懂了,只是怎么也想不到秦壽和陛下竟然是這么的強勢而具有逼迫性,這爆炸性的一幕更是讓他腦子都處在宕機的狀態。
后面的內容不能說,也不敢說。
“為啥?”小六子一臉懵逼的問道。
薛仁貴豁然驚醒,照著他的頭來了這么一下,瞪著他說道:“不能說就是不能說,問那么多干什么?”
小六子滿臉委屈,撇著嘴,說道:“哼,肯定沒什么好話,我都看見了,皇帝陛下的臉一下子紅,一下有白的”
忽然他一個趔趄,嘴差點啃在城墻上。
小六子這才悻悻的說道:“行,我不問了,這還不行嗎?”
可話雖然這么說,但是他的眼睛卻是一眨不眨的盯著那邊,表情漸漸的愕然。
“你到底想要什么?”
李治看著表情洽淡、一副與自己毫不相干的模樣,心中的荒謬感和羞恥感仿佛要將他淹沒。
秦壽則是看著他,笑了笑,拍了拍手中的零食的殘屑,“暫時不需要干什么,不過武媚你可以先放出來,朝中的事情可以讓她先代理著。”
“讓她代理?那你呢?”
“朝堂上的事情,我可以不參與。”秦壽從桌子上的茶壺里倒出一杯茶,一口喝了個干凈說道。
李治看著一異常誠懇的秦壽,半晌,他才深吸了一口氣,“不知道你所說的讓武媚代理到底是是代理那些事情?”
“朝政,朝堂上的一切”
“絕不可能!”秦壽還沒有說完,就聽到李治的手掌猛然拍到桌子上,目光如火的說道:“你這是在當著我的面剝奪我李氏皇族的皇權?”
秦壽眼睛都沒有看他一眼,自顧自的倒茶,說道:“你要這樣想,至少這江山還姓李,你還是打大唐的皇帝。”
“你”李治氣的渾身顫抖,“這大唐的江山是我李唐皇室打下來的,滿朝文豈能眼見著你如此胡作非為”
秦壽淡淡的打斷他說道:“就別說滿朝文武了,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做官越久,他們就越在乎自己的利益,當刀架到脖子上的時候,他們比誰都明白該怎么做!”
李治臉上的肌肉跳動,“若是我不把皇權交出來,你又能怎么辦?”
秦壽看了他一眼,坦然說道:“嗯,若是你真的不想交出來,我也不會把你怎么樣,但是我擋不住柴令武、房遺愛他們鬧騰,到時候黃袍加身的事情再次發生的話,恐怕就算我不想上位,他們也會宣揚出去萬一他們再鬧什么登基儀式,陛下你告訴我該怎么做?”
李治的表情幾近扭曲,秦壽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安慰道:“別想那么多了,事情鬧大了,等待李唐皇室的可不是如今這么簡單的了。”
緩緩的語調,在李治耳邊響起,李治卻聽的如同雷震,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威脅,赤果果的威脅!
作為從一步步從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手中奪取皇權的李治而言,他從沒有像今天這么無力。
他忽然意識到,從秦壽還在長安,針對關隴一脈的開始,一切就已經在他的局中,到后來他回到長安,關隴一脈折在他的手中,再到蘇定方北上滅西突厥,這些東西彼此之間都有著某種聯系,有種循序漸進的錯覺。
但看某一件事,也許有些突兀,但是現在看來,卻又那么的水到渠成。
這還只是他知道的事情,其他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多少?
秦壽將手中的杯子放下,沒有說話,任由李治腦子的思緒盤旋。
過了一會兒
秦壽繼續入家常一般說道:“事情很簡單,但是時間還是很急迫的,盧國公過幾日就要回來了,他是岳父的老臣,為了不讓他難做,一切事情必須在他回長安之前解決掉。”
“否則到時你麻煩,我也麻煩。”
“所以,我的想法是盡量把事情控制在小范圍之內,一旦鬧大了,誰也不知道事情會發展到什么樣的地步,也許這宣武門之內再次喋血,而我也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秦壽再次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嘆了一口氣道:“有時候就是這樣,想要同時兼顧這么多人,很累的。”
他一邊喝茶,一遍和李治說著自己的計劃的細節,簡單而隨意,仿佛這一切他只是敘事者。
最后,秦壽將杯子中的茶倒掉,語氣加重說道:“說了這么多,總結起來就一句話:機會只有一次。”
此時再看李治的眼珠子是通紅的,“你就這么自信,一切如你所愿?”
“你這樣心安嗎?就沒有想過父皇,沒有想過高陽?沒有想過我姐(長樂)?”
語氣有些歇斯底里。
秦壽突然被氣笑了,“你這時候才想起咱們之間還有親情?還知道咱們之間還有岳父,高陽和長樂?當初為何就沒有想過?”
“你們啊,骨子里有一種通病,總覺得自己高高在上,憑什么你就覺得自己拿刀架在別人的脖子上的時候,就那么的心安理得?”
“要知道高祖李淵當初也不是生來就是皇帝,祖上李虎也不是生來就是西魏八柱國之一。”
“不過幾十年的時間,你們就已經沒有了整個覺悟?”
秦壽眼睛直直的盯著著李治,“這是斗爭,不是過家家是你們要置我于死地,從你和長孫無忌準備對我出手的時候,一切就已經不可避免,這期間我甚至嘗試過不招惹你們,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但你們是怎么做的?”
“你們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趕盡殺絕,結果事情到了現在,你倒還矯情起來了?”
“難道你還要和我說,長孫無忌一次又一次的出手和你沒有關系?”
說道最后,秦壽的清情緒有些激動。
李治目光怔怔的看著秦壽,嘴巴張了張,卻沒說出半句話。
因為長孫無忌對秦壽的每一次出手他都知道,不管是默認也好,還是點頭也罷,他都沒有缺席。
秦壽抬頭看了天色,“行了,時間也不早了,得回去吃飯了,可能一時間你難以接受,但是事情總是要解決,你自己盡快想清楚。”
他起身,看了一眼遠處的李世民,轉身出了儀鸞殿。
而李治盯著秦壽的空座位,久久沒有說話,眼神發直,等他回過神,手指發顫的想拿起杯子喝口水,卻怎么也拿不起來。
遠處的宦官連忙跑過來,給里知道了一杯水,喂李治喝下。
李治這才一下子躺到椅子背上,腦海之中充斥著的都是方才秦壽和他說的那些話,那些帶著凌厲機鋒的話,如同刀子一樣落在這斜陽里。
“出來了秦大哥出來了!”小六子驚呼道。
薛仁貴則是用力瞪了他一眼。
但是他灼灼的眼神還是出賣了他,要問誰是最牛逼的人,非眼前這人莫屬!
“你們兩個這么看著我干啊?不走了嗎?”秦壽瞥了倆人一眼,有些詫異倆人的態度。
“嘿嘿走走走!”
薛仁貴笑著露出一口大白牙,一旁的小六子同樣笑著,眼珠子一直在秦壽身上,沒有移開。
出皇城的時候,恰巧李勣、李道宗的馬車后腳趕到。
李勣拉開簾子,看著漸漸消失在視線中的馬赫,愣然說道:“那是秦壽的馬車?”
“前面趕車的像是薛仁貴,應該沒錯了!”
李勣蹙眉,“他進皇宮,不會發生什么事兒吧?”
李道宗的眉頭也皺了一下,“不能吧,沒有聽見什么動靜啊”
倆人對視了一眼,不由疾步朝著皇宮之內走去。
等李勣和李道宗力見到李治的時候,敏銳的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
只見李治正坐在太極殿之上的龍椅上,神色明顯有些不正常。
傍晚的光輝,綻放著金色灑在大殿的地板上,顯得格外肅穆而安靜。
李治留戀的看這大殿,覺得這一切是那么的熟悉而陌生,就如同小時候自己問父皇,這椅子為什么這么高?
父皇回答:因為這是龍椅。
龍椅!
對于龍椅的理解,他坐上去的那天都沒有今天這么深刻。
他曾滿懷希望,想著自己登基之后,能繼往開來,掃除苛政,讓大唐的百姓安居樂業、五谷豐登可這一切,從開始對付秦壽便開始出現了偏差。
待到今日,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虛晃。
“陛下?”
“陛下,您這是?”
李勣、李道宗的聲音將李治的心神給拖了回來,他這才發現自己整個身體都已經麻木了。
李治在宦官的攙扶之下,腳步還有些不穩,卻緩緩的摩挲著龍椅,嘴里喃喃的說道:“難回頭啊”
李勣、李道宗彼此對視了一眼,心頭涌現同一個念頭:出事了!
李道宗硬著頭皮問道:“陛下,您這是?”
“你們來了?”李治說這話的時候,一臉的淡笑,但聽到耳中卻是有種疲憊、唏噓、心酸的錯覺。
“陛下,您.....”
李治打斷李勣,繼續說道:“當初就不該對他出手,讓他做個逍遙翁多好?可惜啊可惜”
倆人看著李治閉上了眼睛,過了好大一會兒才再次睜開眼,整個人平靜下來。
“李將軍和叔父也都是老人了,來人啊,給兩位看座。”李治看著倆人坐下,按捺住心中翻涌的心緒,緩緩開口道:
“朕感覺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明日朕會正式擬旨意,讓武媚臨朝聽政”
“啊?”
李勣、李道宗猛然抬頭看向李治,目光呆滯。
昨日,李治還有意提及要削去武媚皇后的身份,并且要立皇儲,可還等到太子的制書,今日又讓武媚臨朝聽政。
簡直兒戲一般,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然而他們沒有等來李治的任何解釋,李治說完這些之后,就以身體不適離開了。
留下李勣和李道宗面面相覷,有些頭皮發麻。
李道宗找來宦官問道:“今日秦壽進宮都做了什么?”
“沒有做什么,就是看了下太上皇的病情,然后和陛下相對而坐,喝了會兒茶”宦官將今日見到的一幕講了一遍。
不過,因為李治和秦壽說話的時候,這些宦官都被趕了出去,所以他也只是講自己見到的那一面。
秦壽的淡然,斟茶,喝茶,確實沒表現出任何的異樣的地方。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然而,這些描述聽在李勣和李道宗耳中卻是另一番情形,這妖孽,竟然就這么輕描淡寫的改寫了這一切!
令人脊背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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