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晌午,商賈、走卒們都已回家吃飯,原版安靜的朱雀大街,此時缺如沸水一般難以平靜。
人聲鼎沸、馬匹嘶鳴。
一隊隊的兵馬在朱雀大街上疾馳,前面馬上的是一些將軍,馬匹后面是披甲執銳的禁軍,刀兵森然。
這些將軍全都陰著臉,隱約可見臉上煞氣流露,“京兆韋氏人抓完了沒有?”
“抓完了!”
“好,下一家,薛氏!”
“你們前往裴氏!”
(河東裴氏、杜氏、京兆韋氏等是關隴集團后期吸納進去的家族)
“河東裴氏也有參與其中,一并捉拿!”
領頭的將軍正是李勣,冷眼看著手下五姓七望的一些人叫嚷,內心唏噓。
不過,想來不奇怪,形勢反轉,如今整個長安的軍隊都掌控在了秦壽的手中,秦壽為刀俎,長安的各大勢力成了魚肉。
世家高門官員也被秦壽扣在了大殿之上,這些人就算是用屁股想也知道該怎么辦才能保命。
李勣抬了抬頭,看向一處府邸。
那是趙國公長孫無忌的府邸,作為國舅,更是國公,這座府可謂是所有的勛貴中最邸巍峨壯觀的存在,規格之高,占地之大,除了皇宮便是它了。
里面亭臺樓閣,假山池塘,甚至還養了一些奇珍異獸,每每進入趙國公府上,他都羨慕不已,感嘆不已。
按理說,自己也算是關隴一脈,只是和長孫無忌的政見不一罷了,還有就是自己和秦壽有點私交,要不然恐怕自己也要受到牽連。
他輕輕的夾了一下馬,看著正門高懸的那塊“趙國公”牌匾,有些出神。
“呼”李勣擺了擺手,身后的禁軍們在世家高門的帶領下殺氣騰騰的沖了進去。
“一個都不要放跑了!”
禁軍們分成幾股,進去府邸搜人,不時響起瓶瓶罐罐掉在地上的聲音。
而后面的禁軍們此時則呼啦一下全都沖了過來,別看在和秦壽等對陣的時候,被降維打擊給打穿了,但實際上他們的戰力極其強勁,乃是大唐的精銳,拉出奇能以一敵十的存在。
百騎司就是從這些人中選出來的百戰之士,攻城拔地,御敵千里都不在話下,更別說用來抄家滅門。
門開著還好,那些被關著的房門,已經有可能常人的柜子,全都被這撞開或者撬開。
很快,府里的人都被集中到了院子中央最大的那塊地上。
“家丁、丫鬟、婆子現在可以走!”
李勣這時候才拿出一個黃色錦帛的圣旨,“長孫無忌,罔顧圣恩,毒害陛下,其罪當誅,如今身死,本該滿門抄斬,但念及情分,免其死罪,長孫沖和長孫渙及子孫流放嶺南,其余關隴一脈的人等,殺!”
說完之后,李勣扭過頭,沒有再看。
噗
禁衛們抽出刀,將人全部押到墻根,揚起刀猛然落下,一排人頭滾落在地。
血流如注的噴薄而出。
今日長孫渙不在府邸內,長孫沖愣愣的看著眼前的一幕,面容呆滯。
“不怎么會這樣?”
父親今日只是和往常一樣去上朝,為何會發生這樣的變故?
這時候,又有一排人被拖了過去,長孫沖瘋了似的上前,“這兩個不能殺,不能殺!”
五姓七望的官員蹙眉,看向轉頭過來的李勣。
李勣:“你能夠免死乃是因為有人提前交代了,這兩個人乃是關隴一脈的人,沒有辦法的。”
長孫沖連忙說道:“你不是說,我的子嗣可以免死嗎,這兩個是我的女人,他們懷了我的孩子。”
“我說的是真的,我和長樂這么多年一直沒有同房,所以我便養了兩個外室,后來長樂不回家,我索性就將她們養在了家里。”似乎怕李勣不相信,長孫沖再次說道。
李勣和在場的人怔怔的看向兩個嚇的渾身顫抖的女人,目光中帶著審視的意味,此時她們兩個已經被眼前的景象嚇的連話都說不出口了,張著嘴巴卻沒有聲音。
李勣掃了一圈,找到一個自己手下,懂一點醫術的軍士,讓他上前檢查。
醫者然而剛靠近倆人,卻見女人眼神驚懼的看著他刀上的血,往后退,醫者見狀連忙收起刀。
醫者簡單檢查了一下,沖著李勣點了點頭。
李勣神情愣了一下,看著兩人,冷聲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免去二人死罪,雖長孫沖流放嶺南!”
長孫沖繃直的身軀,猛然松了一下,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一日
關隴一脈的府邸之內,鮮血肆流,哭嚎聲響徹長安。
整個長安城被震驚,滿城悚然。
關隴各族,這個從北魏末年起到大唐歷經四朝的關中和隴右地區軍士門閥勢力,他們可不是“世胄躡高位”又“何不食肉糜”的廢物,而是在政權頻繁鼎革之際,能夠參與、左右,甚至是主導整個政治、軍事格局的力量。
可以說,四個朝代的更迭,皇權也只是他們內部的斗爭罷了。
但是今日,這些把控數百年的門閥貴族,特別是李治登基之后,長孫無忌、褚遂糧等手握重權的關隴各族卻幾乎被誅殺殆盡,血腥味順著風幾里地之外都能聞到。
驚駭了整個長安城。
一直到下午,事情才慢慢的發酵,百姓們也才漸漸知曉,原來秦壽回歸茶長安了,回長安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清君側。
隨之一件事被廣為傳播,太宗皇帝昏迷不醒,背后竟然是長孫無忌等關隴一脈毒害,一時間在百姓中驚起滔天波瀾。
朝堂之上,秦壽一直等到李勣回來,五姓七望的幾個官員低著頭匯報著抄家滅族的詳情。
“現在可以放我們走了吧?”
秦壽皺了皺眉,掃了對方一眼,讓那家伙心神震顫。
完了,完了,這家伙要干什么?
此刻的秦壽在他們眼中就是一個瘋子,一個什么都敢干、殺人不眨眼的瘋子
等了半天,卻發現秦壽沒有想動手的意思。
殺關隴一脈,乃是因為關隴各族的核心人物幾乎都在軍、政體系,而且幾乎都在長安城中,或周圍,如今自己掌控了長安的軍隊,關隴集團最大的依仗對自己無效,趁著機會一舉擊垮對方的勢力,哪怕不能擊垮,自己只要掌控著長安的軍隊,他們便很難組織起這么大的基本盤。
但是五姓七望則不一樣,他們雖然在長安有不少人,但是絕大多數的勢力在長安之外,在地方上,一旦長安殺的人多了,恐怕地方都有可能發生叛亂。
就在這時候
伍季同走了進來,那張老臉上悲痛、憤怒、擔憂各種情緒凝結。
“駙馬,駙馬你幫忙看看陛下的病到底還有沒有救。”
原本他找到李世民的時候,就想進來問秦壽的,但朝堂上的斗爭還沒有結束,而且陛下躺了也不是一天了,所以強忍著等到抄家滅族的人回來,他才急急的走了進來。
秦壽點頭,臨走之前,他對著滿朝的文武說了一句:“你們可以回去了!”
眾臣這才如蒙大赦
這些大臣回到家的時候,整個后背都冷汗浸透了。
“老爺,真的如街上傳的那樣,是秦壽回來了?關隴各族的人被抄家滅族了?”
“不是這個殺坯還能是誰?”
兩儀殿
昏迷的李世民原本在甘露殿,但是李治登基之后便被安置在了這里。
秦壽查看一番,搖了搖頭。
自己也沒有辦法,原本身體就已經不好,又被毒害,造成的傷害是不可逆轉的。
夜色如水,華燈初上
甘露殿
李治幽幽的醒了過來,慢慢想起朝堂之上發生的事情,瞳孔不由猛然收縮。
內心驚懼,他干咽了一口吐沫,急切的問宦官道:“秦壽呢?事情后來怎么樣了?”
“秦壽在兩儀殿,后來的事情”
宦官將自己知道的事情給李治講了一遍,李治聽完,坐在那里,久久沒有言語,心中五味雜陳,有種說不上來的唏噓感。
舅父、褚遂良關隴一脈,竟然被抄家滅族了?
“陛下,盧國公、李勣一直在外面候著,說是陛下醒來第一時間要見一下您。”宦官低著頭說道。
李治瞇了瞇眼睛,反問道:“程咬金、李勣?他們來干什么?”
“讓他們進來吧!”
宦官聞言退了幾步,轉身出去了。
宦官進來了,低聲說道:“陛下,盧國公他們來了!”
“陛下!”
程咬金和李勣作揖行禮道。
“盧國公,你們這時候來,是想干什么?提秦壽傳話,逼朕退位?”李治眼睛直直的看著程咬金問道。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秦壽既然敢殺舅父,自然也不會忌憚于自己這個帝王,在他想來,到現在沒有對自己動手,再聯想到一直以來秦壽和吳王李恪的關系都比較好,最大的可能便是想逼他退位。
程咬金搖了搖頭,“陛下,來之前,我曾找秦壽談過,他并沒有想逼您退位的意思。”
李治眼睛睜大,看向程咬金,然后又看向李勣。
看著倆人的正色的目光,不禁有些失神。
“那盧國公前來是何意?”
程咬金沉聲說道:“陛下,臣和秦壽相談,見其并沒有插手朝堂之意,如此最好不過,眼下關隴各族被抄家滅族,當務之急還是穩定軍心和朝堂。”
李治目光閃爍,最終點頭,“不知盧國公可有什么對策?”
程咬金沉吟片刻,其實心中已經早就列好了提綱,說道:“如今太宗皇帝被關隴一脈毒害的消息已經傳開,無法掩蓋,且關隴各族已經伏誅,對于關隴各族的旨意,陛下需加蓋玉璽。”
之前李治昏迷,秦壽裹挾文武百官直接下令,其實是不合規制的,如今這個流程還是要走完的。
李治眼神幽幽,嘆息了一聲,既然一切已經成為定局,那就只能如此了。
這也就意味著長孫無忌時候不能入太廟蓋棺定論了,而且是被李治親手給按下的印璽。
這讓李治心中揪的生疼,自己能坐上皇位皆因為舅父,無論如何,這種事情也不該他做,但是眼下的情形,他沒有選擇。
程咬金繼續說道:“雖然說秦壽無意于朝堂,但還是要恢復他和高陽公主、長樂公主的名譽,嘉獎并昭告天下!”
““李治聞言咬著牙,嘎吱吱作響。
他將目光征詢的看向李勣。
李勣:“陛下,既然定長孫無忌等人的罪,那秦壽這邊自然要嘉獎,而且有些代價是必須付出的,若不然”
他沒有再往下說,但意思很明確,那殺坯手上可還握著軍隊的,萬一再發狠,到時候可就沒有辦法收場了。
李治也隨之沉默,陷入沉思。
只覺得頭昏目眩,頭痛欲裂!
李治的緩緩點頭,“那就按照你們說的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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