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在那個時代,賭坊都是暴利生意。能夠在城里開賭坊,背后沒有過硬的權勢,那是想都不要想。
極樂坊只是寧縣一個普通的賭坊,這樣的賭坊整個縣城有十多個。
雖然賭坊不大,但是背后的靠山著實不小,乃是寧縣六大家族之一的藍家。
“賭大賭小!買定離手!”
“下注了!下注了!”
“要不要買?不賣滾一邊去!”
“花生!瓜子!蠶豆!野味!老爺挪挪腳!”
“誰他娘的放屁?把老子手氣都熏差了!”
在這烏煙瘴氣的小小房間里,燈火明亮,人聲鼎沸,不亞于前世的菜市場。
賭博的二樓圍欄邊,一個眼角耷拉,矮胖矮胖的管事,站在一個手拿鐵膽,身材修長挺拔的中年男人身邊,指著樓下一個滿身補丁,蓬頭垢面的青年說道:“虎爺,你看!就是那小子!”
王虎看著青年的背影,轉了轉手中的鐵膽,聲音沉穩的說道:“究竟怎么回事?”
“那小子不知道用了什么邪術,進來之后把把都贏,這不到半個時辰就已經有五百兩了!手下的人實在頂不住,讓我過來跟你說一聲。”
五百兩對他們這個小賭坊來說,那可不是個小數目。
“換人了沒有?”
所謂十賭九輸,進來的人如果運氣好,連贏兩三把很正是,但是只要控制不住,最后肯定會輸進去。
有些時候為了誘惑新人,賭坊會用點手段,先讓對方吃上幾次甜頭。
能夠把把贏的只有一種人,那就是賭術高手,面對這種人,賭坊里都有專門應付的賭術高手,只要出現情況,立刻就會換人。
“現在上手的伙計,就是咱們這里最好的猴子了!可是到現在還沒有扳回一局!”
“沒有提點提點他?”
所謂提點,就是給下注的人一個警告,讓他見好就收。
“早提點過了!可是這小子識抬舉,越下越大!我已經讓人拖了,不過看他的樣子,是鐵了心要跟咱們對著干!”
矮胖管事臉色憤怒,揚不起來的眉角,給人一種陰毒的感覺。
王虎停下轉動的鐵膽,瞇著眼睛,仔細打量了一下那個青年。
“讓人認過沒有,是不是其他家族的?”
“五子和六子都瞧過了,沒這號人物!”
“不是猛龍不過江,看樣子我得親自回回他。”
手中鐵膽捏的咯咯作響,王虎抬步往樓下走去。
樓下的賭客好像認識王虎,見到是他,都不自覺的讓開了一條路。
等走到青年身邊之后,有機靈的手下拍了拍青年的肩膀,說道:“這位客人,我們坊主想見見你!”
手中拿著大把零碎銀票,正準備下注的宋易飛,回過身來看著面無表情的王虎,聲音平淡的問道:“坊主?什么事?”
見到宋易飛轉身,王虎微微瞇了一下眼睛,右手虎口的肌肉緩緩繃緊,兩只鐵膽來來回回的轉動。
他沒有立刻回話,而是先把上上下下,把宋易飛仔細打量了一番,確定沒什么威脅之后,才慢悠悠的說道:“客人,我看你贏了不少!是不是該歇歇了?”
他話沒有說明,畢竟開門做生意,沒有張口趕客的道理。他們做賭坊的更不能干這種事,否則名氣傳出去,誰還敢來。
“歇歇?哦!我懂了!”
見到王虎的陣仗,宋易飛也不是傻子,知道對方在下逐客令。
他簡單的翻了翻手里的銀票,感覺有個七八百兩的樣子。
倒也夠了。
“既然這樣,那就歇歇吧!”
把銀票揣進懷里,宋易飛轉身離了賭臺,往賭坊門口走去。
“嗯?”
見到宋易飛如此干凈利落的拿錢走人,王虎和矮胖管事全都詫異了一下。
王虎撞了撞手中的鐵膽,朝矮胖管事點了一頭,接著獨自轉身往樓上走去。
矮胖管事心領神會,嘴角微揚,因為閃過一絲殘忍之色,隨后離著宋易飛三步的距離跟了上去。
對于身后跟著的矮胖管事,宋易飛沒有放在心上,也沒有注意兩人的小動作。
在他快要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停下腳步,轉身走向身側的一個小房間。
這是一個獨立的封閉小間,里面只有一個穿著灰衣棉衣,身材瘦弱的賬房先生,和兩個筋肉鼓脹,只穿勁裝的打手。
宋易飛拿出十兩的銀票,以及一張賣身契,放的賬房先生面前的梨花木桌上。
“這是本息。”
把東西放下,說完之后,宋易飛轉身就要出門。
沒錯,他五兩銀子的本錢,是靠賣身換來的,或者說抵押自己換來的。
宋易飛還是有點底線的,挺尊重契約精神得,畢竟對方危難之中借了他錢,雖然利率高到夸張。
嘩啦!
那個賬房先生把賣身契拿在手中抖了一下,對著燭火大眼一瞄,確定沒問題之后,便準備收錢。
雖然簽了賣身契進來賭錢的人,很少有能翻身的,但是概率在小,次數多了,也總有那么幾個幸運兒,所以他也沒太在意。
“咳!咳!”
突然,一陣熟悉的咳嗽聲傳來。
賬房先生停下收錢的動作,抬頭望去,發現是矮胖管事。
“鄭……”
正要起身問好,卻見矮胖管事朝他示意了一下,然后伸手攔住,走了一半的宋易飛。
“這兄弟,先別急著走!”
攔下宋易飛之后,矮胖管事笑瞇瞇的朝著賬房先生說道:“劉先生,看清楚沒有?沒看清的話,就在看看!”
說最后三個字的時候,矮胖管事故意加重了聲音,朝賬房先生擠了兩下眼睛。
這一次,宋易飛察覺到了矮胖管事的小動作,他嘴角微揚,轉過身來,露出饒有趣味的神色。
老壽星吃砒霜,吃到自己頭上來了!
賬房先生也不是第一次干這種事,立刻明白矮胖管事的意思。他故作認真的又把賣身契拿起來看了一下,接著開口說道:“這個賬目確實有問題,這個一不是一天,而是……”
看了一矮胖管事,賬房先生繼續說道:“而且是一盞茶,現在已經過了十盞,所以應該是五十兩!”
一盞茶!
賬房先生信口雌黃的話,差點把宋易飛逗樂。
第一次聽說,算利息按照一盞茶一盞茶的算。
“五十兩是吧!好,給你!”
面對兩人明顯的刁難,宋易飛也不爭辯,也不發作,從懷里又掏出四十兩的銀票,放在了桌子上。
如此明顯,甚至過分得刁難,宋易飛竟然如此干脆,把賬房先生都搞蒙了。
“這,這……”
賬房先生正不知道收還是不收的時候,矮胖管事又發話了。
“劉先生,咱們不都利滾利嗎?你是不是記錯了!”
“啊?對,對!是利滾利!應該是五百五十兩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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