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無際的沙漠深處,隊伍繼續趕路,蜿蜒如長龍。
從清晨走到黃昏。
越走,四周的溫度越高。
好似即將走進熊熊火爐,令人躁動不安。
“快到了,玲瓏客棧的周圍熱得很,路線沒錯。”赤兀兩眼放光。
其他人一聽就要抵達玲瓏客棧,有的期待貪婪,有的謹慎小心,神態各異。
“以溫度辨別路線,倒是個好辦法。”隊伍后方的云極將目光望向領隊的駱駝。
“那個馮元良腦子不錯啊,這么長的路都能記得住,換我早忘了。”馬刀在一邊道。
“他也只記個大概而已,抵達水潭前我們其實繞了不少圈子。”云極道。
“沒記住就敢帶我們進沙漠?這家伙膽子太大了吧,就不怕迷了路人都死沙漠里?”馬刀驚疑道。
“他有把握找得到客棧,只要記得大概方位,再辨別出細微的溫度差距就行了。”云極道。
“水潭到這里差不多一天路程,一天之前的溫度我覺得沒啥子變化啊,看來練氣士的能耐比我們普通人強得不是一點半點。”
“那是當然,不過練氣士的感知能力很有限,一天前的溫度變化基本沒有人能分辨得出來,倒是筑基上修的靈識感知才有分辨細微溫度的能力。”
“筑基上修果然更強啊……靈識感知?難道說……”
馬刀一臉震驚,張著大嘴看向隊伍最前方那頭高大的駱駝。
云極則始終閉目養神。
這世上有人喜歡張揚,亦有人喜歡低調,隱瞞修為這種事其實算不得新奇,駝隊里基本沒有簡單的家伙,誰又能說自己沒有秘密呢。
馮元良是否當真有筑基修為,云極無法完全肯定,但他看得出來,那位商會副會長可沒有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越走越熱,仿佛蒸籠,天邊的落日映得紅云如火。
腳下的沙石變得滾燙,連駱駝都有些承受不了,隊伍里一些普通的武者開始大口喘氣。
照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得有人支撐不住。
當周圍的空氣越來越熱的時候,遠處的沙地里出現了一座木質樓宇。
樓分兩層,建筑得簡單粗獷,外面圍著一圈木樁當做圍墻,粗糙開裂的木樁被風一吹發出噼啪怪響。
樓上掛著牌匾,上書玲瓏客棧四個大字。
“到了!玲瓏客棧終于到了!”
有人高呼著沖了過去,圍著木樓大喊大叫,猶如發現了世外桃源。
接近客棧,四周的溫度立刻降了下來,一陣陣清風拂面令人涼爽不已。
“好涼快!”
“果然是好地方,一定有寶貝。”
“沒準是修行者的手段。”
“走走走,開開眼去!”
一行人熙熙攘攘涌進了客棧,駱駝和羊被留在客棧外,那些木樁正好用來拴牲口。
云極依舊走在最后,在門外打量了一番。
這間沙漠深處的客棧不僅奇異,更詭異,尤其是腳下被一股特殊力量所壓制的灼熱,如同被刻意封堵住的火山,不知何時就會噴發,也不知木樓之下究竟埋著什么東西。
“像不像一座墓。”云極在門外道。
“木樓木棺材,還真有點像,好歹也是個客棧起什么木樓啊,火一燒就沒了。”馬刀道。
“那就小心火燭嘍。”云極微笑著走進大門。
入得門來,別有洞天。
外面簡陋粗狂的客棧,里邊布置得十分典雅,古香古色。
一進門是幽深的長廊,兩側用鵝卵石堆疊出水道,涓涓清水循環流淌營造出一種寧靜淡雅的意境。
穿過廊道,入眼是一個方圓丈許的小空地,鋪著沙石,一張石桌兩張石椅,桌上擺著一副殘棋,椅子空空雖無人對弈,卻給人一種高深之感。
最妙的是在石桌后方栽著幾顆青竹,如點睛之筆,一下子將這處小小的落子之地章顯得風雅別致。
剛剛走進玲瓏客棧就處處成景,可見此間的主人善于布置,是個雅人。
“鐵線竹。”
云極的目光落在石桌后的青竹上。
青竹看似普通,實際竟是一種靈竹,竹子表面生有一條條黑線,從上至下,彷如首尾通透,不過葉子少得可憐,只有其中最高大的一棵竹子上長著一片嫩綠的竹葉。
“這就是有疏通經脈奇效的鐵線竹?”馬刀低呼道:“可惜就一片葉子,也不知人家賣不賣,太貴了我可買不起啊。”
“不貴你也買不起。”一邊的老河鄙夷道,馬刀撓撓頭嘿嘿傻笑。
郁婆婆走到這里的時候,腳步豁地一頓,兩眼直勾勾盯著竹子,半晌道:“這幾棵鐵線竹,是霽云國寶庫里的東西……”
云極聽罷微微皺眉,沒說話,等待著老嫗的下文。
郁婆婆抬起顫抖的手指向最大那棵鐵線竹的根部,云極順著老嫗的手指望去,發現竹根處畫著什么,走進后仔細辨認才看出畫的是一根小小的羽毛,由于年月久遠已經模糊不清,難以分辨。
“羽為輕,鐵線竹,輕竹……”云極喃喃道。
郁婆婆眼圈發紅,道:“當年曾經陪著小姐偷偷溜進寶庫,小姐最喜歡竹,于是在一棵鐵線竹下畫了一根羽毛,預示自己的名字,沒成想在這里見到了。”
老嫗唏噓不已,查清這顆鐵線竹的來歷,郁家的冤屈就能迎刃而解。
時隔多年,其實就算郁婆婆找到了寶庫被其他人搬空的證據,郁家人也回不來了,孜孜不倦的追查寶庫下落,她不過是想在臨死前解開自己的心結。
收起感傷,郁婆婆重新恢復了神態,深深看了眼最大的鐵線竹,佝僂著腰,繞過石桌。
小小的竹林之后,便是客棧的大堂,地方很大桌椅眾多,二樓是一間間的雅間閣樓。
先前進來的人們此時沒一個落座,全都散開在四周,人們瞪著眼睛一臉的驚訝,齊齊望向柜臺,寬敞的大廳鴉雀無聲。
柜臺后方是一格一格的木架子,架子上擺放著稀奇古怪的玩意,有一尺高的笑面娃娃,有無風自動的綠藤怪草,有發出詭異鼾聲的漂亮花朵。
疊成塔狀的金塊上有小人笨拙攀爬,到了頂端自行滾了下去,周而復始;沙盤有洞,不斷漏下的細沙卻毫不見少,流沙如泉;被制成了標本的夜梟眼珠居然會動,時而轉左,時而轉右。
柜臺里沒有貌美如花的老板娘,而是趴著一頭斑斕猛虎,虎眼微瞇,牙縫里低吼滾滾。
“老虎掌柜?這不是玲瓏客棧嗎,怎么成了猛虎客棧?”羅三驚疑道。
“不會是走錯了吧,沙漠里偶有海市蜃樓,莫非我們陷入了幻境?”又一人嘀咕道。
“為虎作倀,該不會玲瓏客棧的老板娘成了倀鬼?”老河嘀咕了一句。
別人詫異,來過一次的赤兀卻滿不在乎,找了個大桌第一個坐下,馮元良也是一樣,可見這兩人對柜臺后的猛虎早有預料。
“誰的嘴巴這么臭,咒老娘是倀鬼,我看你才像個死鬼呢。”
伴著嘎吱吱的木板響動,從二樓走下一個女子,聲音清脆中透著一股潑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