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下寬長的羽絨服，掛在了床頭的衣架子上，陳塵一屁股躺在了床上。
“哎喲，這床，太軟了，還是要竹席才舒坦啊…”
陳塵可能是天生勞碌命吧，從小到大，就躺不慣什么軟和的床墊。
只有草席或者竹席才是他的真愛，冬天來了，也最多是墊了一張保暖用的單薄墊子……
往側邊一看，床頭柜上被放了一張卡片。
“你寂寞嗎？包小姐為您排憂解難，電話xxx”
陳塵嘴角下意識地微微下撇，顯露出了一副鄙夷的樣子，“這地方管理這么差的？”
但最后還是皺著眉頭，撥通了這個電話。
“喂～”
一個膩膩的女聲傳了過來。
“喂，你好，請問是可以排憂解難的包小姐么？”
？
“您好，小哥哥，這里是包小姐沒錯哦～”
“嗯，我就問問可不可以排憂解難？”
“呵呵～可以的哦，小哥哥是在哪兒？我們可以立馬讓小姐姐過去為您，排～憂～解～難～喲～”
咦，陳塵的雞皮疙瘩瞬間都被激了起來。
“我就想問問，這里的消費水平高不高？”
“哦？呵呵…小哥哥，這里得看你自己的嘍，有188的，388的，688的，也有1588的，你是要哪種呢？”
“哦…看來這種的消費也是跟社會一樣，分階層的啊…”
陳塵沒頭沒腦地回了一句。
“額…小哥哥，你在說什么呀？”
“你說脫貧最好的方法是什么，是助學？還是一下當地的農副業？或者說兩者一起來？”
“你在說什么啊？我們這里是包小姐！是女票的！不是這種排憂解難的！”
那邊的聲音有些發狂了，不復之前的溫婉膩人。
“不都說了可以排憂解難的嗎？我現在就有點煩，不知道該怎么做，你就幫幫孩子吧！”
“？我們這個電話不是扶貧辦！你……算了，老娘不伺候你了！”
嘟……
那邊重重的掛掉了手機。
“不是吧…這也能叫排憂解難的包小姐？欺詐了喂！”
陳塵揉了揉頭發，眉頭卻是松了開來，這個惡作劇雖然無良了些，但也確實讓他下定了某些決定。
扶貧…他做不了，但是么，最為基礎的助學，他卻是幫定了！
……
“小哥！我可是在縣城那邊兒就跟你說好的，到地兒了，要跟你多收錢的！你可不會食言吧？”
雖然通了水泥路卻依舊崎嶇的山路上，摩的老哥苦著一張臉，對著陳塵說道。
他在這邊做摩的好幾年了，就不是很愿意往湖林鄉跑，那邊是出了名的窮，他進去基本都要倒貼油錢出來。
不過這次不一樣了，后面的這個帥氣小哥說他會出雙倍價錢，那咱做摩的的，自然也不會嫌路不好走就不送了。
“嗯，說給你雙倍價錢就是雙倍價錢，你不用擔心的。”
溫潤的男聲聽在摩的小哥耳里，只覺得心中極為的舒坦。
“小哥，你長這么帥，聲音還這么好聽，我猜你是個明星吧？或者做直播的？”
陳塵有些不好意思，“沒有沒有，師傅您可真會說話。”
摩的老哥笑了笑，還待說些什么。
“他們哪有這么好看？”
摩的老哥：？？？
雖然你說的有些在理，但你再帥能帥過我大司老師？
老哥沉默了，他有些僵住，不知道該回應些什么，只好專心地開著車。
陳塵若是早來幾天，那指定是進不來的，因為那時候的大雪封山還沒結束呢！
不過現在，除了路面濕滑了些，還真就沒什么風險了。
干枯樹枝上海掛著一點積雪，但也在三月暖陽中慢慢消融，化作清澈冰水，滴落了下來。
這條一下雨雪就會泥濘的水泥小路，冬季來臨時還可能會被封住，居然會是一個村落的生命線，這是陳塵所未曾接觸過的觸目驚心。
“這條路就是湖林鄉出入的唯一道路嗎？”
陳塵往四周看了許久，驀然開口道。
“額，對，不過也不算，真說起來，這條路只能說是最大的進出道路，還有幾條是只能走人的，那些是沒鋪水泥的，更難走。
他們湖林村，算是這附近的大村了，學校，衛生所什么的都在那邊，更遠一些的村更落后，他們的小孩要來這邊上學，那至少要走半個小時以上的山路…”
陳塵沉默了，他還以為眼前的這些就夠破落了，沒想到還有更加落后的地方……
“不過這幾年好多啦，國家的政策開始輻射到了這里，那什么‘扶貧’政策，就讓村里的好多人可以吃飽飯。
雖然娛樂生活肯定比不上外面的，但好歹也是一個進步嘛！慢慢來，會好起來的！”
摩的老哥似乎有很多的感悟，不過最后晃了晃頭，還是把聲音沉默進了風中。
……
“前面就是了，你看，我載你這么久，就沒見過里面的人出來過，你就知道老哥我為什么要多收你錢了吧？”
摩的老哥還在為自己的行為找著合理性，似乎覺得自個兒的內心有些過不去，總想讓陳塵親口說出確實如此之類的話語。
不過也有可能是大雪封山剛結束，所以出行的人才會這么少？
“到了…咦，村前怎么站了老大一堆人？”
老哥手抖了抖，害得摩托車也顛簸了一下，嚇了陳塵一大跳。
“老哥，你穩著點啊！”
“誒，這不是看人太多了嘛！以前來過湖林鄉，就沒見過這種場面啊！”
“那現在你不就見著了么？”
摩的老哥咧了咧嘴，把陳塵放在了村口，“那還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又被人迎接的感覺呢！
可惜咱知道，這就不可能是迎接咱的，估計是領導下來視察吧？春天總有領導過來看看村民們有沒有受災……”
他掏出手機，切出收款碼給陳塵掃過后，就朝著那一大堆人拍了張照片。
看著一旁陳塵在輸入金額，遲疑了下，還是出聲說了句，“小哥，我們和張照片吧！
你太帥了，我想跟我妹妹炫耀一下，她才十八歲，正是喜歡好看明星的時候，做哥哥的得讓她知道，現實中也有這么好看的人。
不過就是需要她多出來走走，認識更廣才可以見到。”
陳塵莞爾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行！沒問題！”
摩的老哥笑了笑，被歲月刻畫出的粗糙面容上終于顯現出了屬于年輕人獨有的陽光笑容，這一刻，至少在生命的尺度上，他跟陳塵，是同等的存在。
“啪嚓！”
“哎喲，你這咋還有聲音，就不怕偷拍別人的時候被人發現？”
陳塵拍了拍老哥的肩膀，當作是告別的儀式，背著小小的背包，就往人群列隊的地方走去。
“放屁，我哪會偷拍人家！”小哥眼睛還在看著手機屏幕上的自拍照，卻突然覺得人生而注定不平等。
“我就知道，是我不上鏡的問題，并不是手機對我有偏見…”
他嘀咕著，抬起頭的那一刻，目瞪狗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