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突然安靜。
黃昏魔女的一番話,就像是某天一直被人人喊打的老鼠突然開口說話,然后聲淚俱下地在法庭上控訴人類,說它們其實才是地球人,而人類是侵占了它們家園的外星來客一樣荒謬。
張曉陽此時此刻的內心想法只有一個……
——真的嗎?我不信。
“你究竟在胡說八道些什么?”熊星星深深地皺起了眉頭,“雖然早就知道你們這些魔女多多少少有點精神問題,但我沒想到你們居然連腦子都被自己改造壞了,居然相信這種荒誕的言論。”
“你其實早就知道的吧。”徐夕指著熊星星震聲道,“你身后的那兩人可能不清楚,但以你接觸的層級就算沒有被告知真相,但你也應該早就有所察覺了吧?”
熊星星忍不住嘆了口氣道:“如果真的如你所說,這個世界早就已經被某些擁有特殊力量的人控制了,那么你要怎么解釋如今基于普通人建立的社會體系呢?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群人能強大到那種程度,那么直接將這個世界統一集中力量來供養自己不好嗎?為什么要把世界分成大小不一的兩百多塊來統治?而且為什么他們要制造魔女還向普通人隱瞞魔女的存在?”
徐夕說的雖然有一定道理,但是細細琢磨還是可以發現很多漏洞。她的理論或許可以解釋魔女在歷史中消失這一迷案,但要嚴格追溯起來還是有很多地方站不住腳的。
但是,她卻似乎對此深信不疑。
事實上,世俗對魔女的壓制……或者說壓迫是無可爭議的事實。她或許是因為長期生存在這樣的環境之中之中,所以讓她們產生了一種可以依靠暴力摧毀某樣東西,以此改變她們困境,。
“呵……你們也是對那些家伙惟命是從的軀殼嗎?還是說你們已經被洗腦到這種程度了呢?”說這話的徐夕神色中充滿了輕蔑。
“你究竟在說些什么啊?你說那些謎語誰懂啊!我看你才是被那些奇奇怪怪的言論洗腦了吧!?”
這一次熊星星真的是惱火了了——這個女人仿佛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聽不進別人說的話,活像是一個活在信息繭房中的飯圈女孩。
“我覺得你的腦子才需要好好修理一下。”熊星星已經不想繼續和這個腦子有問題的女人交流下去了。
突然知道自己的對手是個神經病,而自己還不得不和她打生打死,這種事情其實還挺讓人惱火的。
當然,讓人在惱火之上增加了一絲絕望的是……這個人很強。
熊星星利用兩人嘴炮時間做了短暫的喘息,當她感覺自己恢復了一點體力之后,便再次沖了上去。
強勁的拳頭帶著凌厲的拳風,朝著黃昏魔女的面門疾沖而去。
面對熊星星的凌厲攻勢徐夕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只是嘴角勾起了一絲詭異的弧度。
“你以為只有你在爭取時間嗎?”
伴隨著徐夕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熊星星只覺得自己突然眼前一花,然后瞬間重心失調,隨后便如同一架失速的飛機一般墜落在了地上。
她掙扎著想要爬起來,但是徐夕卻并不想給她機會。
徐夕趁著熊星星身形不穩,左手臂變化成了巨型蠕蟲一樣的形態,然后張著駭人的巨大口器沖向了熊星星。
熊星星觸不及防之下壓制在了地上,左手形態變化成了多個觸腕的形態固定住了熊星星,而尖銳的口器則是如同銼刀一般侵蝕著熊星星的鎧甲。
熊星星拼盡全力試圖反抗,但是卻發現自己全身都失去了力氣,渾身的肌肉就像是被注入了硫酸一樣酸痛不已,身體像是被灌了鉛一樣沉重。
這種感覺其實她并不陌生,甚至對于很多人來說這種癥狀都非常熟悉……
這是重感冒的癥狀。
——為什么偏偏這個時候……
熊星星一開始還沒弄清楚情況,但很快她就弄明白了究竟發生了什么——她的染上的流感發作了。
“這場‘流感’……是你制造的……”
“才反應過來嗎?但是這個時候反應過來已經來不及了。”
一瞬間,熊星星聯想到了城南后方營地里昏迷不醒的陳嫣然,瞬間就弄明白了徐夕散播這場瘟疫的目的——這場蔓延甚廣但是卻沒有什么威力的疾病,本就是針對特定的幾個人而來的。
“很遺憾起初沒能拿到你的基因樣本,沒有制造出針對你的特定基因武器,讓我花了好多功夫才讓你體內的病毒變異到能夠讓你喪失戰斗力的程度……現在的你應該已經動不了了吧。”
熊星星就像是中了八爪武師的蛸固的皮卡丘,怎么也掙脫不開黃昏魔女的鉗制。
徐夕的神色愈加猖狂:“你的身體早就已經殘破不堪了,卻還要強撐著戰斗,現在又感染了病毒……我原本還沒信心一定能贏你,但誰讓你非要逞能當英雄呢?如今這幅這幅狼狽的模樣就是你傲慢的代價。”
“我……從來就不想當什么英雄。”熊星星一邊吐著血,一邊奮力掙扎著,“我只是……還有想要保護的人……”
她咆哮著要推開壓在身上的那團觸腕,但是眼下她被壓制著根本無處借力
張曉陽見熊星星陷入劣勢,已經顧不得自己受到了重創,當即心一橫讓烏木手鏈延展出金屬絲線,然后控制著這些絲線猶如鋼針一般扎入了自己的體內。
金屬絲線在鉆進張曉陽的體內之后,迅速地穿透肌肉間隙并觸碰到了張曉陽骨骼斷裂的位置。這些金屬絲如植物一般在骨骼斷口處融化、生長,迅速將張曉陽的斷骨牽引回原本的位置。接著生長出來的與張曉陽的骨骼融為一體,如同鋼釘一般釘住了他的斷骨。
這樣的快速接骨過程迅速且高效,而且固定過后的骨頭比原本還要堅固,但是給張曉陽帶來的痛苦是十分劇烈的——這等于是在無麻醉藥的情況下做完了一場骨科手術。
豆大的汗珠從張曉陽的額頭上流了下來,他強忍著不讓自己叫出聲來,硬扛過了這一波疼痛。
在做完這一切之后,張曉陽來不及等自己身上的疼痛消退,連遮住了視線的汗珠都沒有擦去,就化作了一道流星持刀飛射而出。
“曉陽!”
林守仁沒有想到張曉陽動作那么快,她來不及阻止張曉陽,只能一狠心一咬牙抬起槍進行掩護射擊。
張曉陽先發,而子彈先至。
兩發淬毒子彈射向了徐夕的眼睛,徐夕本能地閉上眼并用手中的大劍護住了面門……接著她突然覺得左臂一輕。
凌厲的祓魔刀在空中劃過,斬斷徐夕的左臂壓制著熊星星的那一團觸腕,隨后張曉陽的身形在空中急速折返,揮舞著雙刀向著徐夕電射而去。
徐夕睜開眼睛的時候,張曉陽的刀鋒已經到了她的面前——她沒有想到本來已經受傷倒地的張曉陽居然又站了起來,而且這次進攻的速度遠比之前還要快。
刀與劍碰撞在了一起,但僅僅是短暫的碰撞之后就再次分離開,接著……便是暴風驟雨一般的連擊。
刀刃普通天空中狂舞的銀蛇,密不透風的斬擊將徐夕逼得連連后退。
張曉陽已經發現了,雖然自己的實力破不開月光大劍的月火,但是他的劍術要比徐夕略強一點點,而且他的打刀也比徐夕的大劍要靈活。于是他利用這一優勢,對著徐夕的左翼發動了連續猛攻。
徐夕的左臂本也是特化的武器,但是卻沒有能對抗袚魔刀的能力,往往來不及生長就被張曉陽斬斷。
“啊啊——”徐夕發出了憤怒的咆哮,背后的雙翼變為骨刺,密集地向張曉陽飛刺而去。
張曉陽的旋轉、切割,刀身反射出白色的銀光猶如旋風,密集的骨刺被張曉陽接連斬斷。
在這一波攻擊之中,張曉陽突然發現了黃昏魔女本人,因為接連攻擊而出現了身位上的破綻。在這種分秒必爭的戰斗之中,往往過多的由于時間,于是張曉陽當即選擇了突擊近身而去。
刀尖如同一只海燕飛度旋渦云,穿過了密集的骨刺叢。
下一秒,刀刃深深地貫穿了黃昏魔女的身軀。
張曉陽瞳孔猛地一縮——明明已經刺中了目標,但他卻感覺落空了。
他刺中的……只是一具空殼。
——在上面!
張曉陽猛然抬起頭,看向了天空中的那一輪殘陽紅日。
那輪紅日在不斷地變大,正在向他們逐漸靠近。
當那日輪以驚人的速度來到他們面前時,他們才發現那根本不是什么太陽——那是一個渾身赤紅,在散發著令人熱量的超大巨人。
那巨人奮力一躍騰空而起,隨后小行星撞地球般從天而降。
巨大的拳頭在張曉陽他們的視線中越變越大,遮天蔽日的拳頭亮成白熾。
這個女人究竟藏了多少底牌?張曉陽不知道。
但他很清楚,這一招他擋不住。
——終究,還是敗了嗎?
張曉陽嘴中泛起了苦澀,不知道是因為膽汁逆流還是因為令人窒息的絕望。
突然,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了他的面前。
熊星星背對著張曉陽,飄揚的長發在烈烈的強風中飛舞。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一個瞬間,張曉陽仿佛又回想起了兩人初次相遇的夜晚。
那一天,她也是這樣擋在了他和強敵之間。
她就像一座山一樣,在風暴中屹立不倒。
熊星星身上的鎧甲消失了,全部都聚集在手臂上變成了粗大的臂鎧,只有連接發力部位的鎧甲還連接著——這意味著她已經徹底放棄了防御,將要將全部的力量聚集在進攻。
強光照耀之下,她的嘴唇翕動。
她似乎說了一句什么,但是張曉陽沒有聽清,他只看到她揮動了拳頭。
蘑菇云從地面升騰而起,碰撞的沖擊波甚至將空間壁障都沖裂了。
張曉陽和林守仁什么都看不見,強光逼得他們睜不開眼,席卷大地的沖擊波沖倒在地——這股力量本該將他們直接汽化,但是一股以熊星星為中心的無形力卻護住了他們。
當一切消失,世界重新歸于平靜時,黃昏領域消散了。
他們的位置發生了變化,已經不再是原先進入黃昏領域時所在的位置,似乎是“深紅別館”內的位置發生了變化。
黃昏魔女也不見了,張曉陽他們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只有熊星星那高大的背影。
“小熊姐!”張曉陽從地上爬起來,然后跑到了熊星星的面前,“敵人被消滅了……嗎?”
熊星星沒有回答張曉陽,當張曉陽來到她的面前時,他才發現熊星星的雙眼之中已經失去了光芒。
張曉陽的表情發生了變化,一股名為“不安”的感覺漫上心頭。
熊星星高大的身軀仿佛突然失去了支撐,緩緩地向前倒下。
張曉陽下意識張開雙臂抱住了她的身軀,但她失去力氣之后的身體十分沉重,幾乎要將張曉陽整個壓垮。
熊星星伸出手摸到了張曉陽的臉,張曉陽感覺到一股濕潤而溫熱的觸感在臉頰上蔓延開……張曉陽這才發現熊星星腹部的位置,插著一根紫紅色的骨針,被毒素侵染成了詭異顏色的鮮血正在流淌。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這才是黃昏魔女真正的殺招。
熊星星再也支撐不住,無力地倒在了張曉陽的懷里。
“小熊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