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陽這幾天都顯得有點心不在焉,不光上課一直在走神,就連開會都整個人神思游離在外。
自上個月以來,特衛局的大會小會接連不斷,隔三差五就是學習會、全體會。今天是學習上級下發的文件內容,明天是學習某位領導在某個會議重要講話精神雖然張曉陽并不知道那些大而化之的東西,他們這些基層執行者知道了又能有什么用就是了。
有些事情明明只要分解工作任務,然后將工作任務下發就行了,但不知道為什么特衛局的新領導似乎不喜歡用信息系統,反而更喜歡用開會這種方式拉一大群人在哪里聽他說話。
張曉陽開會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像是兩眼空洞,活像是一只可達鴨。
但即便是他不管怎么裝死,卻也還是被點到名了。
“特衛局上下最大的問題,就是作風建設問題。”特衛局的新局長李新連坐在會議桌舉重的位置,滔滔不絕地發表著自己的講話,“武器管理、人事管理、權限管理……全都混亂不堪,誰能想到一個d級人員能夠拿著高級的權限,肆意進入權限限制區域,隨意調用高等級的遺物?”
張曉陽本來還在發呆,沒有注意聽那個人在說些什么,但直到他發現周圍的人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他才意識到李新連是說的就是他。
在聽到這話的時候他的內心其實是困惑的且不說他有甄禮的臨時授權,有裝備不拿出來用難道要等到人都死光來才拿來用嗎?
李新連顯然是知道這些情況的,但他依然還是明里暗里地將張曉陽提溜出來當反面教材,可見他針對的……其實并不是張曉陽。
“我并不是針對誰。”李新連停頓了一下然后環視了一圈,“原先特衛局的管理體制不完善,所有人都沒有這方面的意識,所以這方面的管理混亂我們每一個人都有責任。”
李新連停頓了一下然后接著說道:“所以從現在開始,特衛局內部要全面加強管理。首先要加強權限方面的管理,全面改善原先授權混亂的問題,現在權限的授權必須由局黨委會談論過后才可以授權。其次,對于武器和遺物的使用要嚴格依據權限進行……”
李新連說了很多話,但是張曉陽都沒怎么認真聽。因為當李新連說完前面一段的時候,張曉陽就已經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無非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想要上下一把抓罷了。
“我們要完善工作筆記制度,此外行動小隊必須要加強思想建設和作風建設,一個月至少開四次隊內會,每位干員每月至少寫八篇工作日志,如果有額外的學習內容和額外的行動額外記錄……”
當張曉陽得知一個月小隊內要開四次會的時候,他的內心幾乎是充滿了困惑的他不知道一個總共才三人的作戰小隊,究竟有什么事情是值得一個月開四次會,而且還需要做會議記錄的。
正常情況下這么點人的小組,只要組內的人都還智商正常,那么去會議室的路上就能把要做的事情交代和商量妥當。
后面的會議內容又臭又長,李新連滿口都是些什么“必須大力加強作風建設”,“提高自身思想水平和政治站位”,“堅決做到四個xx和兩個xx”之類的話語,巴拉巴拉地說個不停。
一個充滿了形式主義和官僚主義味道的會,硬生生從早上開到了中午,張曉陽開完會之后覺得人生白白被浪費了三個小時。
會議結束之后,張曉陽他們終于回到了辦公室。
其他同事正在相約一起去食堂,林守仁也來邀請張曉陽一起去吃午飯。
“曉陽,我們一起去吃午飯吧。”林守仁拍了拍張曉陽的肩膀說道,“對了,剛才會上說的那些……”
“恕我拒絕。”
“誒!?”Σ林守仁愣住了,“我還什么都沒說呢……”
其實就算林守仁不說,張曉陽也知道她想說什么。
本來特衛局在每次行動結束之后就有大量的行動報告和相應的文件要整,根本就沒有多余的時間來做那些東西。那些憑空多出來的工作量誰都不愿意做,林守仁在面臨這種問題時,也是第一時間就想到將事情都推給張弟弟。
她知道,張弟弟一般情況下是不會拒絕的……
張曉陽一邊收拾背包一邊說:“抱歉,小林姐,我最近學業比較忙,沒什么時間做這些工作……我們小隊現在不是人手空缺嗎?等補充了人手之后讓新人去負責吧,我已經沒有余力去應付這些形式上的東西了,對不起。”
張曉陽說完之后,就借口自己還有事情,然后就離開了辦公室。
張曉陽離去的時候,林守仁才注意到他今天似乎有些異常。她也說不上來這種異常究竟是什么,但就總覺得張曉陽今天非常地低氣壓,
“他今天怎么了?失戀了嗎?”林守仁喃喃自語著,但很快她又灑脫一笑否決了這種可能性,“哈哈,怎么可能,大概是我想太多了吧!”
在林守仁的認知之中,張曉陽是一個木訥又老實的孩子,放在學校里可能就是那種會從大一單身到畢業的類型。
她眼中的他既不會哄女孩子開心,又沒有什么特別吸引人的地方,除了長得帥之外她實在看不出女孩子有什么喜歡他的理由。
“等等……”林守仁想到這里托著下巴陷入了深思,“喜歡一個人……好像卻實只要長得好看就夠了。”
當張曉陽回到家的時候,發現家中有些空蕩蕩的。
客廳里沒有人,廚房里也沒有人,二樓的房間里同樣也還是沒有人……直到安娜噔噔噔地從小閣樓上的房間里跑下來,張曉陽才終于在這個家里看到了活人的影子。
安娜一把抱住了張曉陽然后抬起頭問道:“哥哥,餓了,什么時候吃飯?”
張曉陽微微一愣:“雪倫沒做飯也沒有帶你去吃飯嗎?”
“雪倫下午就已經走了。”安娜一邊這么說著一邊從兜里掏出了一個信封遞給張曉陽,“她走的時候給你留了一封信,讓我交給你。”
張曉陽緩緩拆開信封然后抽出了還帶著香味的信箋,一行娟秀的熟悉字跡躍然于眼前。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大約已經離開了濱海市。
很抱歉不辭而別,但我覺得這是最好的選擇。
說實話,你此前的坦言相對讓我有些猝不及防,但我始終還是堅持我的想法我們兩人之間沒有可能。
或許我們雙方都需要給對方一點時間和空間,這樣我們才能冷靜下來。
綜上所述,我決定離開一段時間。
我和安娜商量過了,但是她還是希望陪在你身邊,所以麻煩你幫我照顧她一段時間,適當的時候我會去接她。
謝謝你,讓我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時光,即使在我漫長的人生中這也是少有的美好回憶,我會像小女孩保存在海邊撿到的漂亮海螺一樣將這份回憶保存。
謝謝你,張曉陽。
看著落款處雪倫的名字,張曉陽沒有什么特別的情緒波動,但看著這個空蕩蕩的房子,總覺得它又變得空曠了不少。
安娜雖然沒有看信件內容,但也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你和雪倫吵架了嗎?”她揪著張曉陽的衣袖問到,“她還會回來嗎?”
“抱歉,安娜,我也不知道……”張曉陽摸了摸安娜的頭,“你會想她嗎?”
“當然會想啊,雪倫怎么說也是法定的媽媽嘛。”安娜先是點了點頭,但隨即她又拉了拉張曉陽的手道,“但如果你們離婚的話,我還是會選你的。”
張曉陽一臉黑線:“離婚是什么鬼?我們不是那種關系好嗎?”
小小的安娜揣著手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樣說:“唉,哥你不用說了,我其實都懂……你們這是倫理之外的愛情,是不會被世俗所承認的,確實是應該低調一點。”
張曉陽呆滯了許久,然后有些怪異地問道:“你哪學來的這些東西?”
安娜歪了歪腦袋:“上網沖浪啊。”
張曉陽本來想教訓一下小丫頭,讓她不要整天在網上學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他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眼下的情景著實既視感極強,著情景活像是一個即將破裂的家庭,母親早已離家出走,滿懷絕望的父親用沙啞的聲音問女兒她究竟要和誰生活。
懂事的女兒自然不會傷“老父親”的心,但這也讓“老父親”意識到了安娜其實內心之中也因為選擇而苦惱。
“唉,算了……明明就只是我們之間的事情,到頭來卻也為難你了。”
“唉,沒辦法,誰讓你們都那么的不成熟呢?”
張曉陽黑人問號:“嗯?”
安娜跳到沙發上坐下,雙手托著腮說道:“我這么小的年紀,你們就讓我面臨這種家庭倫理的選擇題……唉,我真是承受了太多我這個年齡不該承受的壓力,我太難了。”
安娜的這番話張曉陽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女孩經歷過的東西遠比他想象得更多,將她當成一個普通的小女孩來看待或許并不妥當。
一直以來,他都將安娜當成了一個類似掛件的存在,從來沒有注意過這個孩子還有著自己的獨立人格和獨立的想法。
張曉陽走到安娜身邊坐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么對于眼下的局面,你有什么想法嗎?”
安娜有些驚訝于張曉陽居然會征求她的意見,但她在驚訝之余卻依然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究竟是因為什么原因而吵架,但我覺得這個時候哥哥你身為男人就要有點擔當……女孩子嘛,都是要哄的。
“女人不管多少歲或者表面看起來怎樣成熟,內心深處都還是一個小公主,總是渴望自己在耍小性子的時候能有人來包容自己和哄哄自己。所以有時候你就不能光看她表面的意思來判斷她的意思,因為有時候她只是意思意思,實際上卻并不是那個意思。”
“你的意思是……她其實還有別的意思?”
“那就要看你夠不夠意思了。”
張曉陽不僅感慨于安娜的中文水平提高得如此迅速,還感慨于安娜小小的腦袋里居然有那么多想法。
于是,張曉陽效仿漢高祖舊事,說了和劉邦一樣的話:“所以……為之奈何?”
“唉,哥哥在這方面真實愚鈍。”安娜先是嘆了口氣,然后伸出了一根手指說,“首先,你必須先做一件事。”
“什么事情?”張曉陽連忙問道。
“快去做飯,你親愛的安娜斯塔西婭妹妹肚子餓了。”小小的安娜驕傲地挺著胸膛說,“等吃完了飯,人家再給好好你補補女人心這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