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這種事情,在小說家短暫的生命之中,經歷過的次數一只手就能數得過來。而且在那一只手就能數過來的和人打架的經歷之中,大多數時候他都是打輸的那一方。
但是如今卻要變身成假面騎士去打怪獸……這確實有點太難為他了。
“所以說我真的不行啊,要不還是換你來打吧!”
小說家的身體就像一個吊線提著的木偶一樣,被絲線吊在空中來回躲避著扭曲怪獸的攻擊,戰力拉胯的他在空中發出了絕望的哭喊。
張曉陽也不是沒有想過直接在文稿中寫下讓自己回到原世界的句子,但是他發現每當他試圖投機取巧或者是機械降神的時候,文稿就會自動書寫,用更加合理的情節發展替代掉他所書寫的語句。
有時候這樣的發展往往會背離張曉陽的意愿,讓劇情往更不利于張曉陽的方向發展,這讓張曉陽愈發感覺到眼前的情況棘手。
細密的汗珠,布滿了張曉陽的額頭。
——寫小說……真不簡單啊。
張曉陽拼命地敲擊著鍵盤,一邊試圖讓劇情合理化一邊在和小說家對話。
別怕,雖然你沒有經驗,但是沒有關系,我帶你們打。
“我們?”小說家茫然四顧,“這里還有別人嗎?”
張曉陽沒有回答小說家的問題,而是直接用鍵盤開始繼續輸入后面的劇情。
幽靈公主將她的精神力量灌注進她手中的橫刀中,轉瞬之間那橫刀便變成了四十米長的大刀。
隨即小說家被幽靈公主帶著飛向了油彩色史萊姆一樣的巨大怪物,在幽靈公主的帶動之下用手中的長刀斬向了扭曲的怪物。
張曉陽用鍵盤發動了攻勢,他本想一擊就將那怪物消滅,但是下一秒文稿便自動更新,怪物的回應呈現在了文稿之中。
精神力量凝聚的長刀斬過了油彩色史萊姆的身軀,但是那巨大的史萊姆怪物卻仿佛毫無感覺一般。鋒利的刀鋒劃破油彩色史萊姆的外皮就像是劃破水面一樣,在被分開的瞬間就會立刻愈合。
張曉陽深深地皺起了眉頭,他沒有想到自己的一波攻勢,居然就這樣被輕易化解。
他回想起了夏莎……好吧,雖然不是太確定那個人是不是真的夏莎,但是她的話非常有參考價值。
小說家拔出了祓魔刀,他知道這是唯一的方法。
小說家聞言一愣:“等等!我雖然知道這是唯一的方法,但你怎么保證我拔出刀不會死呢?”
很遺憾我不能保證,不過請你盡情嘗試一下。
小說家:“(語言過激)!”
盡管嘴上罵罵咧咧,但小說家還是將祓魔刀拔了出來……啊,平安無事,真是太遺憾了。
小說家:“遺憾是怎么回事啊!”
那不是我寫的,那是文稿自動更新的。
很難說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小說家能拔出祓魔刀而不死,可能是因為此時他和張曉陽是二位一體,也可能是因為他是作者……但誰在乎呢?
“可是我不會劍道啊。”小說家露出了苦惱的表情,“要用那么小的刀去斬那么大的怪物,就跟用一根牙簽去滑鏟一只老虎有什么區別?”
張曉陽本想用鍵盤輸入文字來解釋,然而還沒有等到他動手,他就發現文字再度自行呈現在了文稿中。
巨大的油彩色史萊姆,如同油膜一般張開了自己的軀體,然后將小說家吞進了體內。
空氣被隔絕了,強大的壓力從四面八方而來,小說家已經無法呼吸。
張曉陽并不知道什么叫“摸魚是第一生產力”,但他知道這個時候必須和文稿的自動更新搶時間,已經不能在慢騰騰地思考該如何讓劇情合理了。
就在小說家即將窒息的那一刻,幽靈公主用精神力量在油彩色史萊姆的體內撐起了一塊空間,將小說家與油彩色史萊姆的黏液隔絕開來。
他將祓魔刀的刀鋒指向了油彩色史萊姆,隨后張開了輪回絕境……殺手皇后的身影出現在了小說家的身后。
張曉陽在書寫文稿,幫助小說家喚出了強力外援殺手皇后。
但是,即便召喚出了殺手皇后,小說家也依舊未能占據主動……畢竟和張曉陽比起來,他實在是太菜了。
無法駕馭祓魔刀的小說家無助地哭喊著,盡管他竭力揮劍,但是每一次都無法撼動巨型油彩色史萊姆分毫……他漸漸失去了與敵人戰斗的勇氣。
伴隨著文稿的自動更新,張曉陽所處的這個世界的發生了矩陣,他險些連鼠標都握不住。
他竭力維持身體平衡,然后在鍵盤上敲下了一行字:
振作起來啊,小說家先生!你必須要戰斗!
“我做不到……”
小說家無助地揮舞著手中的刀劍,但是卻任憑他怎么劈砍也無法破開油彩色的史萊姆的封閉,冷汗順著他的額頭流了下來。
你得支棱起來啊!
“我只是一個寫小說的!我和你不一樣,你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小說家發出了絕望的哭嚎,“我設計了你!在設計的最初就是為了戰斗而生的,你會在戰斗中越變越強……而我不一樣!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普!通!人!你懂不懂?”
張曉陽敲擊著鍵盤的手停頓住了。
周圍的整個世界都在震顫,而他所在的世界里的時間仿佛靜止。
——我是被……設計出來的?
——那么我所經歷的一切又究竟是真是假?我短暫的十幾年人生究竟是真實的往事,還是他人植入我腦中的記憶?
——即便是此時此刻的我,又真正地在活著嗎?
——我……是誰?
張曉陽電腦陷入了宕機狀態,無數的問題猶如排山倒海般向他涌來,周圍的光源漸漸消失,在地動山搖之中張曉陽逐漸被黑暗所吞滅。
整個世界的光都消失了,只剩下了白底的電腦屏幕,依舊在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張曉陽的意識也隨著光芒的消逝而漸漸渙散。
寂靜,成為了這個世界的休止符,為這個故事畫上了句號。
“醒醒……張曉陽你給我醒過來!”
伴隨這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兩個寬大而修長的手掌,在張曉陽的雙頰上拍出了清脆的聲音。
啪——
“嗷嗚!”張曉陽因疼痛而清醒,然后淚汪汪地看向了眼前的人。
夏日熾烈的陽光照著地面反射出強光,讓張曉陽一時間有些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即便如此張曉陽也還是第一時間就認出了那人。
“哥……”被摁住了臉頰的小曉陽,嘟囔著嘴說道,“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我為什么會在這里!?”哥哥張陽松開了摁著弟弟臉頰的手,然后雙手叉著腰訓斥道,“你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我們找你都快找瘋了,結果你卻一個人在樹下睡大覺?”
張曉陽茫然四顧,這才發現這里似乎是小時候他經常去的公園。而他坐著的那張長椅也是他最喜歡的一個位置——這里既有樹蔭遮擋陽光,又可以縱觀整個公園的大草坪,是難得的絕佳位置。
張曉陽看了看自己變小的手,又看了看眼前明顯比自己高很多的哥哥,這才發現自己似乎回到了小時候。
“哥……”
“嗯?”
“我在做夢嗎?”
“我看你是沒睡醒。”
張曉陽扁了扁嘴,然后突然用有些顫抖的聲音說:“我好想你,還有爸媽……我真的……好想你們。”
哥哥聽到這話愣住了,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呆滯。片刻之后他似乎回過了神,隨后緩緩地在張曉陽身邊坐下,接著手臂搭在張曉陽的肩膀上柔聲道:“怎么了?做噩夢了嗎?”
張曉陽搖了搖頭,然后又重重地點了點頭。不知不覺間,他得視線變得有些朦朧,當張曉陽用手去揉眼睛,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時間仿佛回到了最開始的時候,他內心就像是沉寂多年的火山突然爆發一般,消失已久的情緒此刻突然從心底狂涌而出。
時隔多年,張曉陽再一次感受到了情緒——那是無助與悲傷。
張曉陽用手臂擦著眼淚,泣不成聲地哽咽道:“我真的好想你們……你們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哥哥沒有說話,燥熱的空氣之中無比寂靜,只剩下了蟬鳴的聲音。
“傻孩子……”哥哥的手摁在了張曉陽的頭上,他揉著弟弟柔軟的發絲說道,“夢總歸是要醒的啊。”
張曉陽內心劇震,他抬起頭紅著眼睛說:“那什么是夢?什么是現實?”
哥哥苦笑了一下道:“最是令人迷茫和痛苦的那一側……就是現實。”
張曉陽吸了吸鼻涕:“既然現實那么痛苦,那我們又為什么要醒來?”
哥哥沉默了,似乎是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蟬鳴聲停止了,此時此刻周遭的世界一片寂靜。也不知過了多久,哥哥才緩緩開口道:“醒來,是因為不愿做那‘美夢’的奴隸。”
張曉陽抬起頭,愣愣地望著哥哥。
太陽不知何時已經偏西,哥哥的望著天邊斜陽,清澈的眼眸中仿佛若有光。
哥哥用低沉得仿佛是在自言自語一般的聲音說道:“人生來就是痛苦的,人類自文明建立以來便在祈禱、勞動、戰斗……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擺脫痛苦,去往那‘美好’的完美世界。但人們越是逃避痛苦,那痛苦就愈加如影隨形,甚至更加痛楚徹骨。不知不覺間‘美好’成為了可望而不可及的‘美夢’,每個人都成為了‘美夢’的奴隸……”
“我們追求‘美好’難道錯了嗎?”張曉陽問道。
“不,我們沒有錯。”哥哥站起身向著前方走去,“錯的是這個世界,是這個讓我們生于黑暗,卻向往光明的世界。”
張曉陽的眼中噙著淚水:“我究竟該怎么做?”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張陽轉身看向了弟弟,夕陽的余暉將他的身影拉長,仿佛一個真正的巨人屹立于世間,“直面痛苦,在痛苦之中咆哮,雖痛苦亦不止步,雖生于黑暗卻怒號光明……這便是我們的‘道’。”
眼前的夕陽落入了地平線下,晚霞之后黑暗再一次降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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