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陽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衛宮和艾琳都在他的身邊。
兩人一左一右探著頭,讓張曉陽感覺自己就像是魚缸里的魚,正在被兩只好奇的貓俯視一樣。
艾琳從張曉陽的腦后拔下了插頭,然后將張曉陽從躺椅上扶了起來。
張曉陽在接受了醫務人員的一些基本檢查過后,便來到了衛宮面前,然后單刀直入地問道:夏莎告訴我了,你們手中有兩張記憶碟片對嗎?
衛宮聞言一愣,然后轉頭看向了一旁的艾琳。
艾琳給了衛宮一個眼神,兩人快速地完成了溝通。
衛宮坦言道:確實是這樣的,第二分艦隊陸戰隊的偵察兵在月球上時,意外地找到了一些線索,然后順著線索找到了兩張記憶碟片
能不能讓我看看?張曉陽問道。
暫時還不行。
開口的人不是衛宮,而是一旁的艾琳。
艾琳斷然駁回了張曉陽的請求:你的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況很差,閱讀記憶碟片對身體和大腦的負擔都非常大,你現在還不適合從事這項活動。
張曉陽:如果我堅持呢?
艾琳:那也不行,我是你的醫療負責人,我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張曉陽沉默了兩秒之后問道:那先將記憶碟片給我總可以吧?那可那是我哥哥的遺物,我有權利對它進行保管。
那個叫張陽的男人并不是你哥哥。艾琳冷冷地說道,你們兩人之間并沒有任何的血緣關系,你們之間的兄弟關系不過是利維坦所構筑出來‘人物設定’罷了。
突如其來的情報,打亂了張曉陽的思考和語言節奏。
他一時間張口結舌,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大量的信息涌入腦海,過往的記憶在腦中回蕩,猶疑的情緒在心底滋生。
但很快張曉陽便掃除了心中的雜念和陰霾——無論如何,張陽都是他最重要的親人,有些東西與血緣無關。
懷著這樣的想法,張曉陽目光堅定地看向了這里權限最高的人——衛宮。
張曉陽目光灼灼:你就說給不給吧?
張曉陽的語氣堅定得有些不善,讓船艙內的空氣都開始變得緊張了起來。
所有人下意識地停下了手中的活,或是豎起耳朵聽這邊的談話,或是偷偷望向這邊。
你這是什么態度?艾琳柳眉倒豎,我是為了你的身體狀況和生命健康著想
行了,艾琳,你不要說了。
還沒等艾琳把話說完,衛宮便抬起斷了她的話。
此時此刻,這個名叫衛宮的少女身上,突然出現了決策者才獨有的那種氣質。
衛宮深吸了一口氣,然后仿佛是做出了某種重要的決定一般:好吧,既然你這么堅持,那我們就將碟片交給你,同時還會協助你對碟片進行閱讀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張曉陽:說吧。
衛宮:你必須要在看過碟片之后,要與我們共享碟片中的情報。
張曉陽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他不明白衛宮為什么會這么說,但他還是點了點頭應允道:當然。
幾個小時之后,張曉陽來到了第二分艦隊旗艦上將號上的某個看起來像是電腦房一樣的艙室里,在這里衛宮親手將兩張圓圓的像是小型光盤一樣的東西交給了他。
張曉陽發現兩張碟片上面都寫了字,那個字跡看起來像是用某種油性記號筆寫的,如今文字已經有些模糊不清了。但即便如此,張曉陽也依然認出了上面的字跡——那是哥哥字。
其中一張碟片上,是張陽本人的親筆簽名,想來這應該就是他本人的記憶碟片了。
而另一張碟片上則有些奇怪,上面的文字同樣是張陽寫的,但是寫著的名字卻令張曉陽感到無比陌生。
藤原龍一?張曉陽有些茫然,這是誰?
衛宮都湊頭過來,隨后迅速地用百科系統檢索了一下——數據庫的文獻之中根本查無此人。
查不到衛宮托著下巴說道,可能是這個人并不是什么名人,也可能這個人生活的時代是比較混亂的年代,所以有關的信息沒有能夠收錄當然,不排除這個人并不存在這種可能性。
張曉陽打量了一下這兩張碟片,然后抬頭問道:我要怎么使用它們?
衛宮看向一邊的艾琳,而艾琳則是嘖了嘖舌,隨后用大拇指指向了一張躺椅一樣的接入設備——看起來和張曉陽在夏莎房間里用的那臺設備相差無幾。
看著那臺機器,張曉陽有種預料之中的感覺
——畢竟是關于記憶的資料,用腦連接設備來觀看,貌似也非常合理。
張曉陽懷著這樣的想法,在艾琳領下來到了那張躺椅前。艾琳將記憶碟片的一番捯飭,插入了某個插槽中,接著整個機器都運作了起來。
躺上去。艾琳說道。
張曉陽已經輕車熟路,他躺上了那張熟悉的躺椅,隨后艾琳拿起了插頭。
準備好了嗎?
好
艾琳沒等張曉陽把話說完,便將腦機接頭插入了他的后腦。
伴隨著冰冷的插頭接入,張曉陽再次失去了意識。
他的意識沉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幾秒鐘之后黑暗漸漸退去,隨后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片光亮。
那是一片純白的世界,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
張曉陽有些困惑:這里就是哥哥的記憶嗎?
不是,這里只是一個類似于‘登錄界面’的地方。
虛空之中突然傳來了衛宮的聲音,讓張曉陽嚇得愣了一下。
張曉陽停頓了一下然后問道:咦?你們在外面也能和我說話嗎?
衛宮似乎是笑了笑:現在還可以,但等你進入了碟片之中開始讀取之后,你所在的那個腦內空間里時間流速就會變得不均勻,到時候我們就不能溝通了。
張曉陽用食指輕輕摸了摸這個空間內的地面,感受到了像是玻璃一樣的質感。隨后他站起來,看向空中問道:所以我究竟要怎么讀取這個碟片。衛宮接著說道:這兩張碟片都加密了,只有你的生物信息加上一組特定的密碼才能夠解開它這個密碼是什么我們也不知道,不過我們猜張陽以前一定告訴過你,想必你應該知道。
張曉陽想了想之后說:所以你們單純是因為自己打不開這個碟片,無法查看到里面的情報,所以才允許我先看的對吧?
話及此處,空氣突然安靜。
迷之沉默,籠罩了整個空間。
情商低了。在衛宮旁邊的艾琳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而這句話剛好也被麥克風收錄,然后傳到了那個純白的世界里,傳到了張曉陽的耳中。
衛宮連忙拉了拉艾琳的衣袖,示意她趕緊少說兩句,然后想辦法將這個令人尷尬的話題帶過去。
但很顯然,張曉陽并不打算就這么讓這個話題過去。
張曉陽虛著眼睛說:當你說別人情商低的時候,其實你的情商也就那樣了。
艾琳額頭上青筋暴起:我你媽
停!停!
衛宮眼見艾琳似乎是要和張曉陽吵起來,于是趕忙打斷了兩人的對線,然后連忙對著麥克風說:總之,張曉陽,密碼輸入界面已經彈出到你的面前了,你先試試看能不能打開。
下一秒,一個光投影一樣的鍵盤,浮現在了張曉陽的面前。
張曉陽看著眼前的鍵盤,開始在腦海之中飛速檢索。
其實我也不太知道你們說的密碼是什么,畢竟我哥連他自己的電腦解鎖密碼都從來不告訴我我只能說我盡量試試。
這樣說著的張曉陽,嘗試著在鍵盤上輸了幾組密碼,這幾組密碼分別是他們家人的姓名縮寫或是生日,又或者是兩者的復合然而沒有一個是對的。
在彈出了好幾次密碼錯誤的提示框之后,張曉陽坐在地上陷入了深思。
密碼,密碼,我知道的,密碼
他就像聰明的一休一樣,一邊用手指在腦袋上打著圈圈一邊陷入了冥思苦想。
此刻在外面看著的衛宮和艾琳他們,也在焦急地等待張曉陽想出密碼——這個碟片之中的情報對他們來說也很重要,所以他們甚至比張曉陽還著急。
然而焦急歸焦急,他們沒有任何的辦法,只能靜靜地等待張曉陽思考出結果。
突然,張曉陽站了起來。
在衛宮和一眾艦隊高層的注視之下,張曉陽在鍵盤上輸入了一串時字符,接著他摁下了鍵。
然后他成功了。
此刻,虛擬世界的外面,衛宮他們這些圍觀的人全都忍不住發出了驚嘆聲。
天哪,密碼究竟是什么?你怎么猜出來的?衛宮忍不住問道。
也不復雜。張曉陽看著眼前那個提示成功,并且已經開始倒數準備進入的數字說,就是林嵐家的wifi密碼。
歪φ?那是什么?圍觀的人之中有人忍不住問道。
哦,我在文獻中看到過。另一旁的其他人解釋道,據說在古代那些信息技術還不發達的時期,許多家庭都會假設小型的無線網絡設備來幫助一些移動設備聯網,這種無線網絡就被稱為‘wifi’。
這位博古通今的艦隊軍官,用自己的歷史知識,給其他不明所以的‘未來人’們上了一課。
我們家沒有wifi。
張曉陽開始回憶起了過去:當初我哥為了省錢,根本就不交網費,所以我們都是蹭林嵐家的網用。
衛宮歪了歪頭,表示實在難以理解。
她既不理解為什么網絡還要收費,更不能理解信息化時代初期的人們的生活方式。
伴隨著倒數的結束,張曉陽眼前的純白世界變得愈發光亮。
他知道,他就要進入哥哥的記憶之中了。
最后一刻,衛宮給了張曉陽最后的提示:張曉陽,如果你在讀碟片的時候遇到了問題,就在意識中做出并起三根手指往上抬的動作,這樣就可以調出自由活動的‘手’和‘窗口’,接著點退出鍵就可以退出了注意不要太勉強自己,我們在外面等你。
好的,謝謝。
說完這句話之后,白色的光芒便籠罩了張曉陽。
張曉陽遁入了張陽的記憶之中,通訊連線中斷。
張曉陽的視角里,他再沐浴了白光幾秒鐘之后,那晃眼的光芒便漸漸褪去了。隨后,張曉陽的眼前逐漸出現了事物的輪廓。
伴隨著白光消散,事物逐漸出現了色彩,而最初出現在張曉陽眼前的,便是陌生的天花板。
他想要起身,卻做不到——因為這一切是早就發生過的事情,并不是他能夠控制的。
眼下的他其實是在以哥哥的第一視角,再重溫著張陽的記憶。
真正控制著身體動作的,其實是以前的張陽。
他不知道這段記憶是從哪里開始的,他只感覺自己身上有些冷——他沒有穿衣服。
暖色的氤氳燈光,將天花板照成了曖昧的色調。
身旁,一個溫暖、滑膩而又柔軟的東西貼了上來。
那是一個女人,張曉陽順著有限的視角看去,發現是一個這是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女人。
那個女人依偎在張陽的懷中說道:我馬上就要結婚了。
聽聞這番話,張曉陽忍不住緩緩地在腦海之中,打出了一個大大的?。
——這真的是老哥的記憶嗎?艾琳醫生是不是放錯碟了?
——還有,旁邊這女人是你媽的誰啊!?
只見張陽抽了一口煙,然后將煙掐滅在床頭的煙灰缸里。他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然后用那個張曉陽無比熟悉的聲音,說了開篇的第一句話。
張陽:老師,我們分手吧。
張曉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