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話音剛落，一個瘦弱的身影從里屋走了出來，正是多日不見的董玉。
她先看了李明繡一眼，接著又把目光放在林浩身上，擔憂道：“你不該來的。”
“我自由分寸。”
林浩似意有所指，接著他打了一個復雜的法訣，片刻后，整個中醫館被一層白色的光幕所阻隔，若隱若現。
“臥槽！奶奶的，這是什么玩意？”夏默面色大變，歪著腦袋，仿佛第一次認識林浩。
“別急，過會你就明白了。”
林浩沒有細說，他隨手一指，夏默和董玉兩人，頓時被兩個半透明的光罩罩住，出不來了。
做完這些事，他這才不疾不徐的看向李明繡，沉聲道：“你是不是當年，人族那個化神天驕？”
“天驕不敢當。”
李明繡謙虛的笑了笑：“耗費無窮歲月，堪堪突破化神，比起仙使來，算得了什么？”
“你已經擁有化神初期的修為，為什么還要做那種事？因為……無聊？”林浩話語中，帶著一絲厭惡。
“仙使是指，將怪物放入凡人夢中一事？”李明繡此話，等于不打自招，承認夢境中的怪物，全都是他搞出來的。
他就是林浩一直忌憚的神秘強者！
“你的目的是什么？就算紅色油紙傘圖案里的仙玉只是碎片，但對你來說，應該也是彌足珍貴的東西，難道僅僅只是用它逼瘋一個普通人？”
林浩目光微閃，一直到現在，他仍然想不通李明繡的用意。
“當然不是，我是為了幫助仙使。”
李明繡開口，語出驚人道：“我將仙玉碎片送給你，你借用碎片一步步解開封印，從而重新恢復仙使的身份。”
“幫我？”林浩面色微變。
李明繡的話，似乎有些道理——他是化神初期強者，想要讓一個普通人發瘋，可以有無數種辦法，為什么要浪費仙玉？
最重要的是，自己確實是吸收了仙玉碎片里的仙氣，修為才有了突飛猛進的增長。
難道他真的在幫自己？
“當然是為了幫你。”
李明繡抬頭，看向遙遠的天際：“說句不自謙的話，我許仙，怎么說也是三界第一人，除了仙使，誰又有資格，讓我勞心勞力？”
李明繡就是許仙！
當然，這一點林浩在踏入中醫館之時，就已經知道了。
當初在夢境里，他聽見許仙聲音后，一直覺得耳熟，但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在哪見過這個人。
其實原因很簡單，因為從頭到尾，他只在餐館外和李明繡說過一句話，想不起來很正常。
“不夠。”
林浩思索片刻，還是搖頭：“只憑你片面之詞，我沒有辦法相信你，除非……”
說到這里，林浩忽然回頭看向大門外，大手一抓：“鬼鬼祟祟，出來！”
嗤拉——
一個身影陡然被抓進光幕內，踉蹌兩步，險些沒站穩。
“你也來了？”林浩恍然，似意料之外，又似情理之中。
來人是個七八歲的小女孩，但眼神滄桑，表情淡然，與年齡極其不相符。
是蘇明德的女兒蘇琪。
“拜見仙使。”
蘇琪對林浩忽然把自己抓緊來的不客氣行為毫不介懷，依舊彬彬有禮道：“他說的不夠，那再加上我呢？我對仙使的幫助可還夠？”
“你到底是誰？”林浩面容漸緩，蘇琪除了在顧小月的幻境內做了一些可疑的事外，之前對自己確實有過不少幫助。
“我是蘇明德的女兒蘇琪。”
說著蘇琪輕輕旋轉，個頭忽然長高了好幾尺，又變成仙俠世界的蘇琪：“我也是柳巖的弟子蘇琪。”
“這兩個，都不是你。”林浩將法力凝聚于雙目，赫然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是，仙使目光如炬。”
蘇琪雙手掐訣，全身淡淡光芒閃耀，片刻后，化作一名白衣女子。
女子雙十年華，螓首蛾眉，明目皓齒，膚若凝脂，稱得上絕色二字。
“姐姐，你沒死？”光罩內，一直旁觀的董玉顫聲叫道。
白衣女子看了董玉一眼，神情復雜，但卻沒有回話。
頓了頓，她雙手抱拳，對林浩說道：“白素貞拜見仙使，我與官人所言，句句屬實，還有那個流氓兔玩偶，也是我特意留給仙使的。我們一心只想助仙使解開封印，別無他意。”
蘇琪真身竟是白素貞，這一點，林浩真的沒想到，但把所有事情綜合來看，許仙夫妻，確實一直在幫助自己。
不對。
還有一點說不通。
想著林浩再次詢問道：“既然要幫我，何必偷偷摸摸？直接把仙玉給我不行嗎？”
“這……”白素貞面露難色，似有難言之隱。
“娘子，此事便讓我來說吧，仙使已經恢復修為，這些事情，他遲早會知道的。”
許仙看向林浩，解釋道：“因為炎黃界，只是一個小世界，隨時處在盤古大陸的監視之中，雖然不一定會被發現，但當年仙使吩咐過我們，行事務必小心謹慎，所以我們為求萬全，這才想出夢境的法子。”
“誰在監視我們？”林浩目光微凝。
許仙猶豫了一下，道：“盤古宗，或者說……顧小月。”
“胡說八道！小月為什么要監視我？”林浩冷聲開口。
“仙使可知，你們三人在炎黃界出事這么多年，為何盤古宗遲遲沒派人來找你們？”許仙轉而說起了另外一個話題。
“小月已經來了。”
“不，她沒有。”許仙詳細解釋道——
原來，盤古宗執掌三千小世界，每一界，都有一塊界魂石在宗內保管。
通過這塊界魂石，便可凝聚分身來到小世界，但由于盤古宗與小世界相隔實在太遠，且有界面之力阻隔，所以分身記憶混亂，神志不清，極易被小世界同化。
但顧小月不在乎，他只想找到林浩，于是分身來此，從分身斷斷續續反射回去的畫面來看，林浩法力全無，且已經失去了記憶。
此時顧小月心急如焚，想告訴林浩真相，但分身已經漸漸被小世界同化，本尊除了能獲得一些畫面片段外，無力再操控分身。
于是顧小月又耐心等了三年。
她還是失望了，林浩雖然依舊那么愛她，但盤古大陸的事，一點也想不起來。
顧小月終于明白問題出在哪里——
環境不對。
炎黃小世界此時已經是現代，高樓林立，火車飛機，根本與盤古大陸格格不入。
于是顧小月又費盡心思，營造了一個與盤古大陸十分相近的仙俠世界，希望林浩可以想起來。
而且這一次，幻境中不止有她的分身，還有白憐花，白嵩乾，王識明，柳巖……
等等等等。
她一定要成功！
“三年？”
林浩沉默片刻，還是搖頭：“既然小月可以等那么久，為什么她不親自來？你想告訴我，盤古宗距離炎黃小世界，三年都飛不到？”
“自然沒有那么遠，事實上，盤古宗宗主顧定均全力飛行，只需要一天一夜，便可趕到這里。”許仙瞳孔微縮：“但我們這里，和盤古大陸的時間流速不一樣。”
“你是說，我們這里過了三年，他們那里只過了很短的時間？”
“準確的說，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當盤古宗察覺到你出事，顧定均已經全速飛往這里，他需要一天時間，而我們這里，會過去足足一千年。”
“你應該沒有離開過炎黃界吧？為什么這么清楚盤古宗的事？”林浩依舊不是很相信許仙的話。
許仙恭敬回答：“都是仙使當年告訴我的。”
“還是不對，既然你們知道小月，那一定也清楚我和她的感情有多深厚，就算會被她發現又怎么樣？你們幫我，她只會謝你們，為什么要瞞著她？”林浩又發現了許仙話語中的破綻。
“是，你與顧小月的感情是很深，但她未必明白你的苦心。”
“什么苦心？”
“你想讓她做宗主夫人的苦心。”
“什么意思？你說詳細點。”林浩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八百年前，你和董玉還有夏默三人來炎黃界，除了把我接到盤古宗以外，你還打算做另外一件事。”
說到這里，許仙猶豫了一下，似在斟酌說詞，片刻后咬咬牙，一口氣說道：“你想做盤古宗的宗主，需要清除一些障礙。”
“你接著說。”林浩目光陰沉。
“有兩人，天賦極佳，幾乎與你不相伯仲，雖然他們修為暫時不如你，但假以時日，很有可能超越你，他們就是你成為宗主，最大的障礙。”
許仙偏頭看向光罩內的夏默和董玉：“他們就是你的障礙！”
“所以呢？我做了什么？”林浩面色鐵青，他不信自己會做那種事。
但事實是殘酷的。
許仙看著林浩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把他們都殺了。”
“胡扯！”
林浩體內法力轟轟運轉，他掐住許仙的喉嚨，寒聲道：“拿出證據，否則，死！”
“有！有！”
白素貞急忙開口，她扔給林浩一塊玉簡：“證據在此，你一看便知。”
林浩接過玉簡，立時發現玉簡上有一個禁制，而這個禁制上的氣息，正是自己留下的。
他忐忑不安的破開禁制，隨后玉簡光芒微閃，緩緩升空，緊接著，一幅幅畫面出現在眾人眼前——
背景是一個巨大的山脈。
有三個人正在激烈斗法，正是林浩對戰夏默董玉。
最后，林浩重傷。
夏默董玉雙雙隕落，但隱約間，好像有一絲元神碎片逃走。
倉促間，林浩想要再次捉拿二人的元神碎片，但他傷得太重，只是勉強從碎片中抓出兩團金色絮狀物。
“我不可能會做這種事。”林浩目光灼灼，似要找出畫面中的破綻。
但很快，他就失望了。
玉簡里的畫面，是以一種特殊的法力拓印上去的，和他的法力，氣息完全相同。
這一點，沒人比他更清楚。
畫面絕對是真的，而且是他親手放置于玉簡之中。
為什么會這樣？
林浩現在的心情，沒有任何人能夠體會。
雖然他一向都不認為自己是什么爛好人，但他絕不會相信，自己會做這種喪心病狂的事。
一定有其他原因。
一定有！
嗡嗡！！
許仙仿佛知道林浩不會相信，所以在后者松開他的喉嚨后，右手輕揮，旋即兩團金色絮狀物，出現在他手中。
正是玉簡畫面最后，林浩從夏默和董玉元神碎片里抓出來的東西。
“仙使，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殺他二人又如何？”
言罷許仙用力一拋，絮狀物分別飛向夏默和董玉：“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你要干什么！？”
林浩瞳孔微縮，他不知道許仙要干什么，但任何有可能傷害夏默和董玉的事，他都要阻止。
嗖——
他立時出手，剎那間便將兩團絮狀物搶回手中：“你敢動他們，我一定會殺了你。”
“仙使多慮了，這是他們的記憶。”許仙緩緩說道：“我知道你還是對當年的事有所懷疑，不過你只要把記憶還給他們，一切自有分曉。”
林浩沒說話，下意識握緊金色絮狀物。
他猶豫了。
“浩子，你給我。”
夏默的人生，在剛才的短短幾十分鐘，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他甚至不能完全聽明白林浩等三人的對話。
不過有一點他很肯定。
他認識林浩二十年。
他相信林浩，就像相信自己。
許仙說的話，他一個字也不信。
不管林浩是什么身份。
人也好，仙也罷。
只要他是林浩。
他就不會殺自己兄弟！
“夏默，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另一邊，董玉開口了，她微微搖頭，表情復雜的說：“他們的話，很可能是真的。”
夏默全身劇震，嘶聲道：“你想起什么了？不會，不會的……不會的！”
“沒有。”
董玉側身看向林浩，注視著他的眼睛：“你還記不記得在小月家，我對你說過的話？
我說，我恨你。
從八年前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我就恨你。
因為，是你殺了我！”
林浩面色越發難看。
言猶在耳，他當然記得。
此時董玉說的每一個字，都好像一把利劍，生生扎進他的心臟。
殺兄殺嫂，禽獸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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